这一夜的皇宫里,也不平静。
御书房中,颜帝端坐在龙椅中,听着下方跪着的安顺事无巨细的禀报这几日查出来的事情。
“生下来半岁余,便丧了母。林氏入门后,对她倒也和气关心,并不缺衣少食。但那孩子因为面容有异,性格内敛,沉默寡言,独居荷苑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就只有一个生母留下来的乳母,一个垂髫小丫头相伴。倒也安稳的过了十余年,可自去岁起,却屡遭了灾祸,若非福大命大,只怕早就没了性命……”便将秦玉舞出痘病、差点被送进军营当兵、落池塘生病、遭蛇灾、被山贼追杀乃至最后竟然血煞殿出手暗杀等事悉数禀来。
颜帝初始尚且能稳稳坐着听,听到后面龙颜大惊,哪里坐的住,起身不断的来回踱步,喃喃道“竟然为了取她性命出动血煞殿!恶妇竟敢!”
怒气过后,心里便是满满的后悔。
他早该看看这个孩子,而不是一味的因为阿君的离去,而逃避。
“那孩子的出生时辰可查到了?”颜帝颤声问。
安顺说了秦玉舞的出生时辰,同时将接生稳婆的话也禀报“奴才查了当年为君小姐接生的婆子,说当年因为君小姐不小心跌了一跤,动了胎气,导致那孩子早产。可孩子落地生的非常好,瞧着不似早产儿,竟似是足月的。”
“自然是足月的,算月份,那可是朕的公主啊。”颜帝低低笑了起来。从听到她自称月儿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啊。
当年,他与阿君情到浓时互相倾心,也曾幻想若是有了孩子,如何取名。
那夜的月亮大如银盘,明亮照人,映的阿君脸灿若仙,动人心魄。
“严哥,咱们已经有了一个夜儿,若是生了女儿,便取乳名月儿,若是生了儿郎,便叫他阿星。可好?总希望他们兄弟姐妹一生相伴相助,活的潇洒肆意,而不是孤独无依靠。”
他的阿君,那么心疼夜儿,连取名字,都想着那小子。
可后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竟然以身家性命要挟,逼迫他拟旨将他的阿君嫁给了秦明春。
那是他一生的痛。
他不敢去见阿君,他嫉妒秦明春快嫉妒疯了,甚至动了不惜一切将她夺过来的念头。
可不待他动手,他的阿君,竟然在生下秦明春孩子后不久便离世了。
去诊治的太医回禀说,是生产时大出血,亏了身子,治不好了。
那个孩子,因是秦家血脉,本就叫他不喜,竟然还要了他阿君的性命,他满心都是憎恶。夺母命活下来的孩子,就是讨债的恶魔,他没有下旨赐死她,不过是看在阿君生养她的不易,可幸亏当年没有在愤怒之际做出让他会悔恨终生的事情来。
阿君死了后,他很愤怒,心中充满了戾气,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阻拦导致。
最终,他对太后下了手。
太后临死之际,望着他,一双散尽了光芒的眼睛黑幽幽的,像深渊一般,几乎要吞噬了他。
“当日哀家以死相逼你拟旨,便预料到了会有今日。皇帝,你心里定是恨毒了哀家,怨哀家拆散你们一双有情人。可哀家要告诉你,即便到了此时此境地,哀家也不后悔当日的所为,哀家心里满满都是庆幸。她死了,都能叫你对自己的养育嫡母动手,若是当初叫她入了宫,你只怕要变那被妖姬迷惑覆没秦家数百年基业的商纣王!”
“太后,阿君不过一个弱女子,你竟如此看的起她,将她与那妲己相提并论。”他冷笑。“说白了,不过是见不得这偌大皇宫里,有一个朕真心相待的女人。”
“不错。你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你的心里要装着天下子民,朝野权臣,后宫嫔妃,中宫皇后,怎么能独宠一个女人?你是皇帝,你应该克情禁欲,无悲无喜,寡情,孤独,心狠,手辣,才能叫后宫平衡,才能掌握前朝这诡谲谋斗。哀家不许你的心,尽付一人,为情所困,入情障,犯大错!”
“说白了,太后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帝儿子。可太后这样做,便失了儿子了。”他呵呵的笑了起来。
“皇帝是天下的皇帝。”太后气竭,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了阴毒的笑,咬牙切齿道,“哀家当年做皇后,饱受你那狐媚子娘的屈辱,本宫做不了你老子的主,还做不到他儿子的主么?呵呵,呵呵呵……”
他听着太后临终之际的胡言乱语,忽然一切便明了了。
什么天下的皇帝,什么要抛七情六欲,那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太后拆他与阿君,不过是为了报心中之恨,恨他的生身母亲与父皇恩爱,所以报复在他身上。
说到底,是他害了阿君啊。
可太后薨了,他连该恨的人,都没了。
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在这高寒皇位上苦熬着,如行尸走肉一般,数着自己还有多久可以去见阿君的日子,也许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吧,却没有想到,阿君给他留下了这样一个惊喜。
“阿君,你一定是见朕太过孤独了,所以将月儿送到了朕面前吧。”颜帝对着虚空喃喃自语着。
安顺跪在地上,不敢看颜帝的表情,可那话透出的心酸,却叫他忍不住酸了鼻头。这些年,主子是怎么熬过这一日又一日,熬的刚过不惑之年,便满头生银丝,眼底只剩无尽荒凉。现在,那孩子恍如救命甘泉滴到了主子的心上,主子终于不用再苦熬余生了啊。
可那孩子,那孩子……唉!安顺觉得自己脑仁有些疼,那孩子竟然有想要拨弄皇子夺权之势的心思,她想要干什么呢?这也不叫人省心啊。
这一夜,御书房的灯火点到了天明。
皇后的宫内,也是灯火彻夜不灭。
“本宫早知道,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包藏祸心,却还是看走眼了她。素日里摆出不争不抢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在她那宫中礼佛念经,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却原来在背地里谋划这样的好事!”皇后气的冷笑。
“娘娘不必恼怒,现在既然识破了那人的真面目,找机会收拾了便是。”一旁服侍的琴嬷嬷出声宽慰。
“也是呢,单现在揭出来的这些事,都能叫那对蛇蝎母子得不了好去,收拾起来,倒也不费心思。本宫忧心的,是不可控的那位啊。”
“听说这几日,安顺公公往宫外去的勤,也不知去办了些什么差。奴婢费尽了心思,毫无所获,都怪奴婢无用。”琴嬷嬷道。
“阿琴你何必苛责自己,安顺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个油盐不进,实力又看不透的狠人,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左膀右臂。他即存了心避人耳目,便是黑骑出动,也难寻其踪。何况黑骑也不能轻易动,更不必为这等事动,那颗棋子埋了这些年才好不容易起了作用,必须慎之又慎。”
“娘娘说的是。”琴嬷嬷恭敬的点头,“即如此,娘娘也别为还未发生的事心烦了,管他什么事呢,水来咱们土掩,兵来咱们将挡便是。”
“也罢,杞人忧天无济于事,不想了。”皇后点点头,只是躺倒在床上后,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题外话------
我昨天竟然没有更新?
我以为我更了。
记混淆了。
抱歉抱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