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瑾的确是想找顾笙烟不痛快。
想到刚刚她投射到自己身上那冰冷清高的眼神,再想到爸爸是如何三言两语击中她的痛处,盛如瑾心底就充满了畅快感。
就算她自恃矜贵,处处瞧不起自己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斗不过爸爸。
这么想着,盛如瑾动作的放肆也丝毫不遮掩了。一会儿掏出镜子补粉底,一会儿又拨弄着额前的空气刘海,随即又在喝光了眼前的咖啡后故意将杯子很重地放在桌子上,仿佛就是要引起顾笙烟的注意,并借机挑战她的极限。
顾笙烟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低头将剩下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掉,又抿了抿湿润水红的唇,才如盛如瑾所愿,吐出一个字:“脏。”
脏?
什么脏?
盛如瑾停下手中的动作,四处打量了一番,餐厅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污物啊。
“散粉和碎发都落到你杯子里,而你却将它们喝掉了。”顾笙烟不疾不徐地好心提示,末了,又优雅询问,“难道味道还不错?”
经顾笙烟这么一说,盛如瑾突然觉得有点反胃,那些个东西不会真的都掉到自己的杯子里了吧?
脸颊恼怒地泛红,盛如瑾推开杯子,伸手招呼佣人:“重新给我拿一杯咖啡过来。”
“是。”佣人立刻去办,不一会儿,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重新端上来。
顾笙烟将一切看在眼里,琉璃般眼珠上下扫了扫盛如瑾举手投足间的傲娇:“想不到啊,短短几年,如瑾你真的不像初来我家时那么谨小慎微了,这呼喝之间的霸气,倒真的能以假乱真。”
她单手手肘撑着餐桌,托住腮,目带讥讽地看着盛如瑾。
她不是想找不痛快吗?她成全她。
盛如瑾并没有反应过来顾笙烟在说什么,只傻傻地重复:“什么以假乱真?”
“这你都不懂吗?”顾笙烟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五年前你随着盛叔刚刚搬进这别墅时,真的是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兔。我还记得那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紧紧拉着盛叔的衣角,生怕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可如今,你的言行和举止大气了好多,恐怕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弄不明白的人估计还以为,你真的是这别墅里土生土长的千金呢。这进步,不得不让我佩服。”
盛如瑾脸色一阵阵白。
她气得急是因为顾笙烟所说并非虚言,那年她随父亲来到顾家时确实被眼前所见到的华丽布置所惊到。
一切都跟她原来的家不一样。
客厅大得令人乍舌,华贵的真皮沙发摆在里面丝毫不显拥挤。落地窗外,阵阵清风送入院子里绣球花的幽香,三层雅致窗幔随风摆动。
宽敞的厨房干净整洁,墙壁上没有一滴油渍浸染的痕迹,想想自家凝结在窗棂上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油污,盛如瑾觉得这里的一切不可思议。
更令她想不到的事,她有了一间专属自己的卧室。卧室带有衣帽间,里面满满的都是她以前可望不可及的各种名牌衣服和配饰。她根本就不用动手整理自己的房间,因为每天都会有佣人定时打扫。
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曾经她对父亲和母亲离婚,毅然跟顾笙烟的母亲在一起一事百般埋怨,可当她随着盛阳关来到顾家,享有了这凭空冒出来的荣华富贵之后,父亲抛弃结发妻子的事居然也不那么可恶了。
盛如瑾清晰记得第一次见顾笙烟的样子,她冷冷地站在二楼走廊雕花扶手旁,略带嘲讽地看着自己与父亲进入大门。那时顾笙烟穿着一件轻盈的淡蓝色薄纱长裙,明晰的阳光使她的肌肤更显通透,她的眸光,清淡而凛冽,似乎一眼就望穿自己所有的寒酸。这毫无掩饰的鄙夷让盛如瑾自惭形秽了很久,直到盛阳关在顾笙烟母亲的极力支持下,又凭着出色的营销业绩赢得联泰各股东的信任当上代理总裁之后才逐渐好转。两年前,顾笙烟的母亲因病离世,顾笙烟因着大学还未毕业不太被股东们看好,所以联泰还是在盛阳关的管理之下,这让盛如瑾彻底有种翻身的感觉,任凭联泰真正姓顾又如何?如今,可是她爸爸说了算!
一番回忆让盛如瑾脸色阴晴变换。想到盛阳关现在在联泰的地位,满满的底气从心底一涌而上,“啪!”一声,她重重放下手上的咖啡杯,醇黑的液体四溅,染脏了她洁白的衣裙:“顾笙烟,你说谁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
顾笙烟单手撑着脸颊,丝毫不介意对面这位的嚣张。她好心地递了张面巾给盛如瑾,提示她擦擦衣服上的污渍:“保持优雅,真正的名媛是不会这么容易失态的。”说完,她缓缓站起了身,一个眼神递给侍立在一旁半天不自在的佣人,后者会意,立刻将她的披肩拿过来,她单手接过,准备上班。
这种唇枪舌战还不值得她浪费太多时间。
经过盛如瑾时,顾笙烟撞见了她愤懑的眼。顿住脚,顾笙烟淡淡笑了笑,俯下身,轻柔地说:“你是谁,你自己很清楚。”
她的笑容映在盛如瑾眼里简直如同一支有毒的罂粟。
踏着湖蓝色高跟鞋,顾笙烟离开客厅向车库走去,身后,碗碟摔碎的声响昭示了盛如瑾的不甘。淡讽再次蔓延到顾笙烟眼底,嗤笑一声,她想,这个蠢女人能做的也无非就是乱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