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
她是怎么想到的?
如墨瞳仁里的猾狹染上一丝嘲讽。
朱慕礼注视着顾笙烟眼里他看不懂的担忧,凉凉地说:“我一无所有,哪个高利贷会愚蠢到把钱借给我?”
“那,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虽然心里已暗暗松了口气,但顾笙烟仍是对那个问题不依不挠。
朱慕礼真是对顾笙烟的刨根问底服了气。他跟她谈交易,她考虑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这交易是否公平合理能获利吗?她老问他拿钱的用途干什么?
“顾小姐,你的好奇心太强了。”他淡淡地回应,“我需要钱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用考虑要不要同意我的建议。”
顾笙烟冷了脸,他永远对她的好意漠不在意:“你的建议很有吸引力,毕竟,夺回我爸爸的一切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是,我还没有着急到要用一年的时间完成这件事。”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脸色一变,“不过,我看你倒是很着急钱的事,不如,你告诉我原因,也许,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换句话,他若是不说出原因,她会断然拒绝他的提议。
果然古人说得对,欲速则不达。
他太心急,反而被她拿捏住。
苦笑映上朱慕礼的脸,他真的没想到,这辈子,他还会被第二个女人制约住。
“我想…带我太太去国外治病。”知道再瞒下去顾笙烟也许就真到会罔顾他的提议了,朱慕礼低叹一声,在路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空茫的目光里隐约有一点伤感。
太太……
幽幽的凉弥漫在顾笙烟的心口,她好像都忘记,他三年前就结婚了。
喉咙紧了紧,她在他身边坐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你太太怎么了?”
“三年前,她心爱的人为了救她,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开口说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国内最权威的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车祸……”顾笙烟觉得这字眼好熟悉,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三年前自己所见过的各种新闻,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叹,“那个肇事者是……”她葱白手指不自觉指向身边的人,是的,她记得,那时他就是因为驾车误杀而入狱三年的!
“嗯。”他低沉应了声,双手交握着放于两膝,月光映亮他泛白的骨节,她看得出,他正极力压抑着什么。
“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受不了那个男人的插足而开车撞死他的,其实我不是。”他眼里升腾起来的雾气遮挡了她更深的探视,“我当时想撞死的人是我太太。”
顾笙烟手一抖,脸色苍白:“你受不了背叛?”
朱慕礼怆然地笑了:“我至今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背叛。”他眼里雾气更浓,“她从来就没有爱过过,她嫁给我,不过是因为那时的我能帮得上她。婚前婚后,她的心里,满满住着的,都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其实这些我很清楚,可我爱她,我选择自欺欺人。我以为使尽手段赶走那个男人,她总会完完整整属于我,却没想到,这一切引来她疯狂的报复。所有我生意上该说的不该说的秘密,她全都透露了出去,唯慕之所以垮得那么快,原因也在此。”
顾笙烟眉头凝得很紧,三年前的报道各种模糊,她并不清楚他的世界里竟有这么多的盘根错节。
“家财散尽的我,真的没想过活,但可笑的是,我连死都想带着她。”一丝嘲笑漫入朱慕礼涔薄的唇,“那天,当那个男人以躯体推开她,自己血溅在我的车轮下时,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到底谁是第三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顾笙烟的手指陷入柔软的裙身,片片薄纱被她捏得死紧,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他的故事会让她有窒息感?
“你不恨她吗?还要带她治病?”她低低地问。
朱慕礼嗤笑:“你以为我是如何坚持到出狱的?如果不是我的好友带来她不能说话的消息,我可能早就万念俱灰死在狱中了。”
她眉间凝得更深,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不记得,在他刚刚入狱的时候,她怀着莫大的勇气去找过他。
那时,他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会客室。
入门的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他眼里闪现着希望之光。
可是,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眼中跳动的火苗却渐渐熄灭。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他期望见到的是他的太太。
他淡漠地看着她,无波的眼神全是灰烬般的浑浊,他甚至都不问她的姓名,不问她的来意。
“朱慕礼,我是来保释你的!”当时她尚未毕业,偷偷拿了母亲的银行卡才取到那笔钱。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好意,他无动于衷。
他慢慢转身,漫天的寒意充斥了整间会客室。冷冷对狱警说了句:“我不认识她。”接着,他便面若死灰地离开,再也没多看她一眼。
她费尽心思,只换来他一句“我不认识她”。
就如同现在,她满心欢喜能得到和他共处的机会,他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那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女人。
人性最无奈的就是贱。
他和她,都是。
“朱慕礼,”似是下定了决心,顾笙烟昂起了头,将一声叹息埋入心底,她白皙的容颜与夜色融为一体,“你真的能在一年的时间里帮我拿回联泰?”
他猛地侧头,似是不相信听到了什么。
所以她这是答应了?
“你努力吧。”顾笙烟先一步起了身,在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时,迈开步子,踏着高跟鞋清脆的落地声,走向了对街酒店的车库。
她越走越快,摇曳的礼服折射着夜晚霓虹的绚烂。
五彩缤纷,迷了他的眼。
第一次,他在交易成功后,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