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庄很快送来了顾笙烟电话订购的酒。
96年的拉菲,价格不菲。
瓶盖一开,混着花香与果香的醇厚典雅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邵广拿起酒瓶,突突往三个杯子里倒上酒,他动作有点急,连醒酒的时间都免了,明显有赌气的意思在里面。
顾笙烟心里暗叫不妙,这位邵先生,是在拿喝白酒的气势喝红酒啊。
三个玻璃杯满满盛上了红色的液体,灯光下,细微的晃动都会让液体带来波谲云诡的色泽。
邵广“当!”一下放下瓶子,手却没动,抬头看向朱慕礼,眼里一抹挑衅的光来回闪动。
气氛又一次有点紧张。
“呃…呵呵,那个,我们先喝一杯,预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呵呵,合作愉快。”顾笙烟装傻,打着圆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机灵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邵广先拿了杯子,恼怒的双眼直视朱慕礼:“好心当作驴肝肺,算我自讨没趣。”说完,也不顾自己酒杯里惊人的容量,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邵广,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不管你啊。”朱慕礼低声警告。
这人,还真是疯上了。
邵广冷笑一声:“今天醉的还不一定是我呢。”他指指朱慕礼的杯子,“你怎么不喝?”
“不想跟你疯。”他知道邵广在闹情绪,不愿意陪他。本来顾笙烟提议说喝一杯,他准备趁着这个契机,跟邵广说说话,算是和解不愉快的气氛,哪知他这么闹。
“你非喝不可!”邵广不依不挠,“你不喝的话,你给我低头认错!”
低头认错?开玩笑。
凭着顾笙烟对朱慕礼的认识,你就是杀他一刀,他也不可能低头认错的。
“邵先生,”她腆着脸,笑眯眯看着邵广,“朱慕礼有什么错,也是我助理,不如我帮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跟你没关系。”不等邵广开口,朱慕礼已淡淡拒绝了顾笙烟的好意。
修长手指握住玻璃杯,涔薄的唇靠近杯口,手一扬,红酒入口,性感喉结一上一下,转眼间,杯中液体一滴不剩。
别呀……
顾笙烟双手遮住眼睛。
这两个人要是一起倒下了,倒霉的是她好不好?
邵广总算是觉得解气了一点,看看朱慕礼,又想起他那悲切的情感遭遇,只觉满心的气恼都变成了无奈。
筷子一甩,他饭也不想吃了,扫一眼一脸呆滞的顾笙烟,闷闷地说:“丫头,到阳台上来签合同。”
他醉了,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望着率先走到阳台上抽烟的邵广,顾笙烟有点不知所措。回头看看仍旧坐在餐桌前的朱慕礼,她木木地问:“签吗?”
“签啊。”他皱着眉,毫不犹豫地回答。深沉的目光看看邵广的背影,他又对顾笙烟补充到:“趁他醉了,把我新打印的那份合同给他签。”
啊?
新打印的合同,意味着其中有些条款邵广可能不知道。
这样坑朋友,真的好吗?
“他一时犯晕又不会永远不醒,我不会让他吃亏的,只是加了一些更有利于我们的附加条款而已。”
看出顾笙烟的顾虑,朱慕礼又凉凉地补充。这女人心地这么实诚善良,怎么应付商场的尔虞我诈?
“哦。”顾笙烟仍是有些迟疑,从茶几上拿起合同,她向阳台上的邵广走去。再回头,朱慕礼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那动作,仍是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有喝了满满一杯酒的样子。
“邵先生。”她将合同和黑笔递给邵广。
“嗯。”邵广轻轻凝眉,嘴里的烟还闪着微弱的红光,他抽开笔盖,没有丝毫迟疑,翻到落款处,就要落笔。
“呃,那个……”顾笙烟犹豫了半秒,还是握住了邵广手中的笔,吞吞口水,她还是心虚地说了实话,“这个合同是新打印的,你要不要再看看?”
邵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表情高深莫测。
耐不住他的凝视,顾笙烟还是懦懦开了口:“我不希望朋友为了利益而互相欺骗。”有时候,耍一点小花招,这个朋友就一辈子都无法挽回了。
邵广笑了,没有多说什么,低头把字签了。
嗯?他难道真的是醉了?
“我和慕礼,彼此不会欺骗。”邵广将烟夹在指间,袅袅白烟在空气中升腾,“他以前就常常会在最后一秒拿新修改的合同给我签,我没他那么多城府,搞不懂就会不停追问,他懒得解释,久而久之,就会直接趁我不注意,让我签字。”他说着说着笑出了声,“不过,他修改的合同不会让我造成任何损失,他只是让细节更完善,避免灰色区域给未来双方造成尴尬,这是他的交友之道,被他当作了朋友的商业伙伴,共赢才是他的目标。”
接过合同,顾笙烟的眼睛弯成了两汪月牙。小心翼翼将自己这一份收起来,她又略带迟疑地劝慰邵广:“既然你们彼此信任到这样的地步,那今天的那点小不快就赶紧让它过去吧,别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嗯?”
邵广无语看天,她还真把他们两个当成女人了是不是?
想到什么,邵广脸上的笑带了点邪魅:“顾小姐,你对你下属的关心好像过于无微不至了吧?”
顾笙烟脸上的笑怔住,两抹酡红瞬间染上脸颊。
“嘿嘿,哪有。”她打哈哈退后两步,转了身,准备逃为上策,“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啊。”
“丫头,”身后,邵广的声音显得不紧不慢,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又切换了对她的称呼,“有空吗?”
“嗯?”她回头,不解。
“有空聊个天呗。”
他邪邪地朝她眨眨眼。
没来由的,顾笙烟的心跳“咯噔”漏了半拍,心下强烈预感,她的秘密,好像被邵广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