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礼刚放下杯子,就看到顾笙烟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起了身。几乎没有偏移,她直直向自己的方向迈开步子。
按照她如今的淡漠,朱慕礼不太确信她是不是要来找他,直到她真地立于自己面前时,朱慕礼才感到了内心涌出一点点淡淡的喜悦。
细看下,她白净的脸蛋紧绷晦暗,如同是经历了不开心的事一般半分笑意也没有。
朱慕礼一面思忖着这短短的时间究竟是谁惹了她时,一面又忍不住想起大半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他们还在一起,偶尔闹闹矛盾,但从没有过分开的心思。
那天他也是在和南宫沁鸢说话,就在星辉台球会所的门口。
他看见她身着惹火的黑色吊带裙,顶着凛冽的寒风,匆匆忙忙地跑到他面前。明明是气急败坏,却又不忘在别人面前大秀恩爱,秀到他的心脏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同早先闹的那点小别扭也烟消云散。
朱慕礼沉浸在回忆中半刻回不了神,隐隐期待着,笙烟的不悦会不会又是因为他和别的女人说了话,如果是的话,是不是代表着自韩东璃去世后,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回心转意?
这么想着,他就略有些急切地喊了声:“笙烟?”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顾笙烟螓首点了点,话却是对南宫沁鸢说的:“我有点事想单独跟慕礼说,南宫小姐方不方便暂且回避一下?”
南宫沁鸢别有意味地看了两人一眼,淡笑:“好的。”说完,便一刻不停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了。
见南宫沁鸢已经走远,而顾笙烟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朱慕礼以为是场合不对,便提议到:“酒店天台有个休息间,有什么话,我们去那里说?”
“不必了。”顾笙烟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有空吗?”
“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笙烟点点头:“是这样的,柏悦和邵氏农场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柏悦准备与邵氏续签,但因为你是柏悦的所有人,所以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跑一趟。”
“哦……”
原来她要跟他说的只是工作。
淡淡的失落弥漫在朱慕礼心口。
顾笙烟顿了顿,又开口:“还有……”
“嗯?”朱慕礼马上又挑高了眉。
“你现在远在国,对柏悦的事无暇顾及,有些原本该你签的字,均由我代劳了,但公司长久这么下去毕竟不正规,也容易引起纠纷,所以…,”她深深吸了口气,“慕礼,你能把柏悦还给我吗?”
顾笙烟的话像一支箭戳中朱慕礼的胸口,他的眼中,闪过刹那的空茫。
是他多想了,她支开了南宫沁鸢找他,为的只是要进一步与他划清界限。
其实,对如今的他和她来说,柏悦不过是个零食,归谁都无所谓。可那毕竟是曾经落魄的他呆过的地方,是她为了留住他,强行将所有股份让渡给他的产业,更甚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和她如今唯一的牵扯。
如果还给了她,也许从今以后,他们于公于私,就真的再两不相干了。
无论他心底还有多少放不下的眷念,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去到她的面前了。
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捏成了拳,朱慕礼赶紧放进口袋,遮掩手背上因用力过度而突起的青筋。
他摆上优雅的笑容,掩饰住眸底的黯然,似无所谓地说:“好的。”
顾笙烟心口一紧,为他如此爽快的回答。
他抿着好看的唇微微地笑:“本来就是你的公司,早就应该还给你了。我过段时间要回市看杨齐对会所的管理情况,到时候我们就一并把手续办了,你等我去找你。”
“好。”她眼眸微敛,“我们到时候见。”
“嗯。”他喉结滑动,艰难维持着平淡如水的表情。
顾笙烟转了身,正要离去,前厅处传来的喧嚣却让她停了下来。
朱慕礼随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了入口。
原来是婚礼正式开始了。
幸福浪漫的婚礼进行曲在大厅中回荡,掌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倪韵挽着父亲的手端庄走到舞台,与年越面对面而立。
父亲在交待着什么,年越郑重其事地点头,接过倪韵的手的那一刻,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朱慕礼也能看到他十指颤抖。
吻上倪韵的那一刻,冷烟花在会场升腾,朱慕礼隔着一片绚烂的光华,将深邃眸光落在不远处女人的身上。
她微昂着头,烟花映亮她眼底的光彩。
星星点点,似乎是泪。
许是想起了那个他没能给她的婚礼,
以及那件至今还存放在婚纱馆里的,
十米长纱。
无限的遗憾流淌进血骨,化作消散不了的伤感。
这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深深地羡慕年越。
有些人,没能在最适合的时候牵住手,也许这一辈子,就只能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