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跟随韩东璃一同频频和朱慕礼过过招的安臣心里一咯噔,知道朱慕礼这种优雅外表下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套路又要出现了。
他很少说重话,干什么都客客气气,相对于韩先生给人的冷漠疏离感,朱慕礼更让人觉得亲近好说话,可是,如果你以为他真的好说话那你就错了,几个来回下来,他依旧是满面春风,优雅淡然,而你却不知被气死了几次。
安臣担心地看看韩老先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在这两个人面前,他说话,似乎还不太有资格。
朱慕礼单手端着茶盘来到沙发前,亲自斟了三杯,第一杯奉给韩老,第二杯推给了安臣,最后自己取了一杯,慢慢地轻抿起来。
“朱先生,我这个老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次贸然前来,是想请你高抬贵手啊。”韩老敷衍喝了口茶,便厚着脸皮道明了来意。
朱慕礼淡淡笑了笑:“韩老严重了,我是个晚辈,受不起。”
韩老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说来说去,还是我没有教育好依璇。他们姐弟两个小时候,因为东璃身体差,我和他妈妈自然就偏心些,结果就对依璇的关注少了。我们想着,女孩子心思单纯,也没多操心,谁知她竟然铸成这样的大错。”
朱慕礼听了,将指间的杯子轻轻搁在茶盘里:“韩老都知道昨天的事了?”
“怎么会不知道?”韩老先生无奈摇着头,“昨天警方通知我时,我硬是半天回不了神,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丫头会干那样的事。”他艰难顿了顿,又说,“她自己也悔恨得紧,昨天在警局见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说她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她哭了?”朱慕礼似是不相信般。
“可不是,双眼又红又肿,简直像个泪人。”
“哦…”朱慕礼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我看韩小姐不是悔恨得紧,而是怕得紧。”
韩老先生一愣。
“纵火杀人未遂,这要是判下来,轻则三年,重则十年,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都要在牢里度过了,韩小姐怎么会不怕呢?”朱慕礼云淡风轻地补充着,又慢条斯理给自己续了杯水。
韩老先生抿抿干燥的唇,轻声附和着:“是啊,也怪她糊涂,受了别人的诱惑。其实依璇本性不坏,她就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贪念,我相信经过这一遭,她一定会长记性,再不会做这些错事了。”
朱慕礼倒茶的动作停住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韩老先生,似笑非笑:“看来韩老真的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啊。”
“嗯?”韩老先生没反应过来。
“韩小姐本性坏不坏,您天堂里的儿子最清楚了,他没托梦告诉您吗?”朱慕礼轻轻吹散热气,淡声说,“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不放过的女人,您觉得她杀人放火是一时糊涂?”
安臣垂在膝上的手用力握成了拳。
这些年,韩小姐明里暗里是怎么对韩先生的,而韩先生又是怎么对她的,他都看在眼里。
韩老先生久不管韩氏的事,韩东璃又从未在他跟前埋汰过任何对韩伊璇的不满,他们姐弟两个的关系,他并不是太清楚,但此时此刻,研究这个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他得先求着这个男人把女儿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给放出来。
“朱先生,不管怎么说,依璇都知错了,相信经历过这件事,她一定会吸取教训的。你也知道,我儿子去了,现在身边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们两老可真是无人送终了。”韩老先生打着同情牌,“幸在这件事虽然凶险,但还没铸成大错,你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一次。”
“没有铸成大错……”朱慕礼悠悠沉吟着这几个字,末了,弯起深邃的眉眼,笑道,“韩老觉得昨天我和我助理没被烧死在聚龙会所很遗憾是吧?”
“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韩老先生急忙申辩,“我是看着你和助理都安好,聚龙会所也没有其他人员伤亡,所以才想着能不能弥补,我当然是希望你们都平安无事的啊。”
朱慕礼笑了,带着一副无害的表情问:“那韩老希望怎么弥补呢?”
韩老先生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要朱先生愿意和解,不把小女那段视频拿出来,只说昨日的起火是一场意外事故的话,我可以将自己名下韩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让渡出来,你在国做生意,相信不会不了解韩氏在商圈的地位和盈利情况,这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是小数目……”韩老先生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看朱慕礼的神情,一直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且不说钱对他有没有诱惑力了,即使有,韩氏在韩伊璇的带领下也只会差不会好,他要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干什么?
“韩老就别再提股份的事了,昨日那事的导火索就是股份。”见茶壶里的水空了,朱慕礼微笑着站起身又走去茶水台,“若不是韩东璃先生当时赠了我前妻百分之十五的韩氏股份,韩小姐也不会起杀心,如今您又许诺我百分之五的股份,这若是让韩小姐知道了,恐怕我命不久矣。”
朱慕礼这话说得客气,却满满都是嘲讽,韩老先生只当是钱给得不到位,于是又加码说:“如果朱先生觉得我诚意不够,我愿意再把自己名下沿湖的一栋写字楼让出来。那个地方风水好,又热闹,可谓商家必争,到时候朱先生在那里开分店或者做别的,都是不二之选。”
“韩老,我说过了,我不要钱。”朱慕礼侧着身子一边拨弄着玻璃茶壶,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阳光打在他的侧影上,深深浅浅,让他看上去既迷人,又危险。
“那你想要什么?”
朱慕礼对着沸腾的开水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想要个公平。”
“公平?”韩老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朱慕礼点头,温淡地说,“韩小姐那么做对我造成的心理恐惧不是钱可以冲淡的,唯有法律的制裁才会让我觉得彻底安心,也才算是给了我一个公平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