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武震就在伙计口中得知,这座大宅院原本属于一个富户,战乱之后已经南迁了。现在住在里面的人仍然是个富户,只不过其人与后赵官员有关系,平日足不出户,没有谁见过此人。
绕着大宅转了一圈,武震发现附近有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那上面是一片树木。他轻松地躲进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大院的全貌一览无余。
等了一个上午,武震感觉机会来了。
武震所虑者,就是昨夜院中传出的几声犬吠。一个老江湖,原本对此司空见惯,自有办法对付,但他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因此,他一直在观察着时机。
一个少年牵着两匹马离开了院门,沿着院墙向高地走来,少年一边遛马一边玩耍着。大约半个时辰,少年把马拴在林边的树上,自己则走进草丛解手。武震瞧准时机,悄无声息的贴近一匹红马,手持马缰把一样物件塞在马的耳中,那马竖起耳朵,连连摇头,却也无可奈何,渐渐地消停下来。
远远的看见,少年将马牵进大院,拴在槽头上,自顾往内宅去了。
武震默念了一炷香的时候,一阵马嘶声传来。只见红马嘶鸣着,猛地挣开缰绳,在院子里横冲直撞起来,一时间马嘶犬吠,好不热闹。
少时,自内宅旋风般冲出两个汉子。其中一个只与惊马对了个照面,便一闪身越上马背,身法利落,快捷如风。红马受制,一声长嘶竟扬起前蹄立了起来。另一个汉子见状,待前蹄未落之际,箭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左右马嚼,那马后蹄亮起,狂跳几下,前蹄却无法抬起,渐渐地,红马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
武震看呆了,好俊的功夫!这两人均是一等一的好手。正唏嘘间,由后面又走出三个人来,中间那人雍荣华贵,气度不凡,显然有一定身份。左右两人却明显是练家子,举手抬足间霸气流露。
无须再看,武震当下断定,此地云聚如此多武林人物,必是那青龙堂无疑。
武震究竟往马耳内塞了什么,以至于红马惊窜。这武震绝对是个老江湖,这些伎俩自不在话下。他见那少年牵马而来,便逮了几只大个蚂蚁,用泥土合着叶汁捏成空心泥丸,将蚂蚁放进去封好。寻了那个好时机,他把泥丸塞进了马耳。蚂蚁钻洞正是行家,不消两个时辰便可破丸而出,蚂蚁钻耳,那马如何不闹。
武震回到江边又待一日,方弄得小船横渡而归。
……
武震的确不辱使命,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堂屋里,柳儒雅等人正在商议着。
刘睿真道:“我们还是聚拢人手,趁其不备将其老窝铲除,以免后患。”
刘远附和道:“可以知会‘永宁堡’备好马匹,夜间赶路,当日即可抵达。”
“路上我就一直思虑这件事,我认为他们的暗线可以利用。”见柳儒雅点头示意,武震又道:“我们不妨传一个假消息,挖好陷阱,令其倾巢而来,也免得漏网太多。”
柳儒雅看看大家,见刘睿真二人均有赞许之色,便道:“武震之计甚好,我看可以双管齐下,我总觉得青龙堂那个‘富户’乃为首恶,除恶不尽,必留祸患。”
计议已定,几个人分头去做准备。
……
见到武震,冯家兄弟喜出望外,尤其是冯正星。武震也发现,这个贤侄变化很大,举手投足完全似成年一般,怪不得柳儒雅盛赞不已,心中也着实为冯天运高兴。
武震在岛上歇息了一天便匆匆而去,他要办之事,显然耽搁不得。武震在岛上做了一天的老师,门生却是冯正星。这个老江湖倒也不吝赐教,什么三六九等,五行八作,江湖秘术等是尽吐所知。冯正星当然来者不拒,他回复冯正虎的话说,我不害人,尚须防人害我,有些招数虽嫌阴损,但分用在什么地方。
柳儒雅愁眉紧锁,刘睿真、武震等相继上岛,现又匆匆而去,包括方亭作等也不知去向,冯正星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岛上空场处,一老一少又坐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对弈,但一见他们在一起,柳嫣就兴趣索然,早就拉着潘荣和冯正虎跑远了。
今天柳儒雅给冯正星讲了个故事,是三国时蒋干盗书的事。柳儒雅假定了一个情节,用以考验冯正星如何应对。
冯正星沉思良久道:“双管齐下固然不错,但还有一个细节尚需考虑,否则……。”
柳儒雅一怔,道:“还有什么?难道对方会有准备?”
冯正星道:“我说的细节就是保密。反间不成,黄忠难免白受其苦,东吴也必遭反制。”
柳儒雅笑笑:“这个自然,不保密自然不能成事。”
冯正星解释道:“苦肉计自然可瞒下众人,我是说周瑜怎知蒋干有诈,而曹操又安知黄忠受苦?”
一语点醒梦中人,柳儒雅不由心下一沉,是啊,柳林卉之事已有定论,有林辛做内应,但落雁岛遭袭、元宵夜和庐江之变又作何解释,看来,就对方而言,歃血盟已无秘密。
……
就在柳儒雅等人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庐江分坛却又出了状况。
这日一大早,几个妇人和孩子便吵闹着来到了分坛,暂时替重伤的郭耘操持事务的刘远头一下子大了。
就在一天前,分坛的账房张辉突然不见了,分坛的财物和总坛救助遗孤的钱财被席卷一空。刚刚遭受了重创,此时又逢内鬼行劫,庐江分坛顷刻间一片愁云惨雾。
“何时能把钱拿来,我们现在就活不下去了!”一个妇人扯开嗓子哭叫着。
“各位嫂夫人放心,东家绝不会置大家与不顾,现在这里又出了事,总得容我等再行设法吧!”刘远劝到。
“不行,今天不给我们就不走了,反正家里也没吃的了!”几个人一起嚷道。
也怪刘远言语不当,没几句话这些人便齐齐哭闹起来。
分坛内大多是庐江本地人,本就对财物丢失一事均有疑惑,此时又闻刘远等几个“外人”出言无状,便纷纷上前指责。一时间整个院内剑拔弩张,惹得路人也在院外聚了一圈。
千钧一发之际,郭耘被家人抬着来了,只一吼,所有人都停下了争执。
最后,众人商定,郭耘去落雁岛养伤,所有遗孤暂且由分坛内弟兄“照顾”,待日后再行周济。
刘远告诉郭耘,庐江分坛撤销,众兄弟暂且各自返家等候差遣。但刘远却没想到,分坛内早有人知道了盟主去段家庄赴喜宴的消息,于是一哄声的要去段家庄。
刘远明白,这些人去段家庄赴宴是假,真实意图不言而喻,那就是向盟主讨说法,只不过他现在哪还有主意,只能听之任之了。他在担忧,如此吵闹会不会给段家庄带来麻烦。
……
段家庄距宜城西北三十里,是一个民风古朴的村子,歃血盟的二老之一段鹏举便住在这里。
段鹏举膝下两子一女,长子段经为歃血盟四位掌旗之一,次子段纬居家操持家业。因年逾花甲,段鹏举两年前便已回到段家庄颐养天年了。
此时段家正在修缮房屋装点门面,再有八日次子段纬就要成婚了。
虽说儿子成婚是大喜之事,但庐江分坛被袭毕竟还是影响了段鹏举的心境。况且盟主焦心,也不能莅临婚宴,岂不大煞风景。是以,他打算只在村中聚些亲朋,权作贺喜也就算了。
段鹏举改变本意缘起昨日悄悄返回的段经。今日一早便突然来了兴致,嘱告家人即刻张罗,准备为儿子大摆酒宴,以为庆贺。有消息传来,再有几日,庐江分坛的弟兄便会先行赶到。
天黑时,段家大院来了一位满面风尘的精明汉子,一进门便嚷:“段老爷子,武某先行庆贺,可有好酒?”正是远道而来的武震,他是歃血盟的快腿,似这等呼朋唤友的事当然少不下他。
神情矍铄的段鹏举出现在房门口,嗓门依旧洪亮:“是武兄弟,快快请进,正等着与兄弟对饮!”武震便如进自家一般嬉笑着踏入宅内。
大概只客套一番,武震便由段鹏举陪着又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神神秘秘道:“还是须先把正事办好,回头也好与兄长痛饮。”
歃血盟分坛遭遇重挫,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整个歃血盟自然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段鹏举为儿子大办喜宴正是应了柳儒雅所请,借机让各处的盟众聚一下,以壮声势。不过,眼下危机重重,此时聚会难保不会为人所乘,武震先行赶来就是看一下这边的安排。
武震离开段家庄便直奔正北而去,他要去的地方是三里之外的二道沟。这二道沟是个小山村,是专为歃血盟部众安排的聚会之处,为的便是掩人耳目,以防不测。按柳儒雅的意思,歃血盟部众提前一日聚会,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也避免为段家带来事端。
武震刚刚离开村子,一条黑影随即从附近的林内钻出,循着武震的身影追了下去。不多时,又一条黑影从附近跃起,疾速追向前面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