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内,冯正星打发四名卫士带石操去了董府,自己则返回了客栈。
客栈内,林颉正瞪眼瞧着角落里蹲着那人。那人满面惊恐,正无助地看着进门的冯正星。
“你便住在本地?”冯正星开口问。
那人似乎已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的不住点头。
“今夜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你的朋友几年之内也不会再回来了。”说完冯正星冲他挥挥手:“回家吧。”
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兀自打着哆嗦。
林颉不耐道:“怎么,还想让我给你道歉不成?”
那人这才醒过神来,冲着二人磕了头,起身踉踉跄跄的出了客栈。
“怎么回事?”林颉莫名其妙的扬起小脸。
“如你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董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
救回石操,这场活就算干得了。
冯正星和林颉婉拒了董挺的盛意,带着石操,连同那二十个兵士回返邺城。
行至潘阳冯正星便告辞了,李农还交待了一件事,顺便去广宗见王匡。
乞活军在窝集地名,在广宗和襄国之间,靠近广宗。有个死对头,名叫王雄,此人依靠新兴王石祗,屡屡与乞活军纠缠,李农虽恨,但碍于石祗却不得不隐忍。眼下李农彻底与石氏反目,便欲尽快拔掉这根钉子,也避免其为石祗所用。
这件事非同小可,须由谨慎之人传讯,李农已派专人赶往广宗,想到冯正星精通兵法战阵,便嘱其回程后取道广宗协助一二。
……
冯正星赶到广宗已是第二日夜间。
一到广宗,冯正星便倍感异常。天已入夜,仍有一队队的兵士赶往城外,且紧张肃穆,土城墙上也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怎么回事,难道战事受挫?冯正星满腹疑惑的被守城将官引至王匡府中。
李恒在邺城,王匡目前是广宗乞活军的大首领,此时他正焦灼的在房内思虑着,兀自拿不定主意。
“外面是怎么回事?”冯正星正自不解,便急忙问询。
王匡愁眉不展,叹气道:“大司农命我等攻取窝集,可刚刚围定,我这老营却着了道!”
冯正星一惊:“怎么了?”
“那王雄见难以抵抗,竟派一众武士趁夜偷袭了我的府宅,亏得家丁抵挡,家母只是受些惊扰,但我的一个妹子却失手被他们虏走了。她可是家母的心头肉啊,而且她还是……现在他们以人为质,我是进退不得,难以取舍呀!”王匡恨恨的砸着自己的大腿。
“令妹现在何处?”
“据内线来报,现关押在王雄府中,且戒备森严,我已遣数人相救,却难以靠近。”
“那线人如何联系,兄弟不才,愿前往营救。”冯正星语气沉稳,显然极具信心。
“这……你是大司农的客人,怎好为舍妹涉险,万一……”王匡急忙摇头。
“就这么办吧,我的轻功自信不输于武震叔叔,万一遇险也足以脱身。”
其实王匡也时刻担心着妹妹,只是觉得有存私之嫌,担心出了意外难以面对李农,此刻见冯正星似乎有十足的把握,便起身施礼:“那就有劳周兄弟了!”
二人定好计策便欲赶往窝集,刚出房门,早有家人扶着一位老夫人迎在门前。
冯正星知是王匡母亲,便趋前施礼。
老夫人拉着冯正星哽咽道:“我那女儿命苦,却也遇得贵人,老身拜谢了!”说完便要施礼。
冯正星那敢受,慌忙扶住:“老夫人万不可如此,您的女儿便是晚辈的妹妹,何来谢字。”
言毕,与王匡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家。
……
窝集是一处集镇,更像是一座兵营,四周都有兵丁把守着,大敌当前,气氛极为紧张。
集镇四周筑有围墙,只是没有一般城墙那般高大,也没有护城沟池。此时已是三更天,围墙上仍有兵丁在巡视着。
老天帮忙,今夜正好是个阴天,四下里一片墨色,只有围墙上的灯笼在风中轻晃着。冯正星瞧准一处暗影,悄无声息的攀上围墙,又一长身便如清风入帐般飘进墙内。
一路上穿房跃房脊,冯正星很容易便找到了那线人的住处,这里标注的很显眼,他早已熟记心内。
按约定,他很快见到了那个线人。
那人早画好了一张图,王家是两进大宅,人质就关在后面一进的内宅。那里有多人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他也是白日在远处看了看,很难走到近前。
冯正星在王雄府外窥视了半晌,又回到了线人的住处。
“有结实的绳索吗?”冯正星问。
“早准备好了,我就觉得一定用得上。”那人得意道。
“太好了!一会儿你须在外面接应我。”
那人点头道:“全凭壮士吩咐!”
冯正星带着那人来到王雄府外的院墙下,靠墙是一株粗大的树木。
留下那线人,冯正星一跃扣住墙头,只看了一眼便扬手甩出一个物件。那是一支木镖,镖尾的孔洞已然封好,府宅后的一只狗一声不吭的卧在了地上。
不再迟疑,他翻身过了围墙。
两枚石子电射而出,蹲守在树丛内的两个伏兵顷刻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是四个巡更的兵丁,依旧没费什么手脚,只一个照面,那四人便一声不吭地伏在树下。
扫清了这些障碍,冯正星再无顾忌,提了绳索纵身上了屋顶。在房脊上把绳索固定好,便牵着绳索回到后院,这道绳索一直延伸到墙外那颗树干上。
王家的府宅高大气派,这类大宅一般都在两侧山墙上留有入口,以便于棚内修缮。天棚一般都会留下开口,这些冯正星自然也清楚,现在,他已钻入了天棚之内。
亏得视力极佳,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出口。这是那个位置他不知道,但这个位置一定是深宅之内,他耳朵贴近天棚细细的倾听着。
倾听多时,下面并无声息,他终于下了决心。
天棚口被慢慢的卸了下来。探头望去,下面漆黑一片,定睛再瞧,他不禁哑然,这哪是什么内宅,分明是一间厨房。
离开厨房前,他提前把房内的桌案移到天棚口下面,然后悄然的摸进了廊道。
大户人家人丁旺,这么多的房间究竟是哪一个呢?
对了,关押人质的房间一定会有人把守,且不会与家人掺杂。
又经过两个廊道,他终于看见了。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有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廊道没有灯,这显然有悖常理,若是为主人设岗就一定不会摸黑坐在门前,王雄毕竟不是皇上,哪还用得着太监执守。
冯正星暗想,这两个人应该不同于院内巡更之人,绝不能大意。他有他的办法,这种时候就不能持妇人之仁了,尽管这些人并不见得该死。
两只木镖瞬间射出,那两人只抻抻腿便不动了。
探手扭开铁锁,门开了。
房内点着灯,两张床上分别躺着一个人。一个和衣而卧,是个面目凶霸的中年妇人,此时正惊愕地看着他,而另一个却被捆在床上,面上扣着一只面罩。不用说,这妇人肯定不是,他猛一抬手,那妇人随即昏死过去。
来到里边的床前,他轻轻推动那人:“醒醒,我是王匡派来救你的。”
那人“唔”了一声,嗓音沙哑,却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事不宜迟,他挥剑斩断了三道绳索,抱起那人便离开了房间。
回到厨房,他先把那人送进天棚,随即也钻了进去。
一番折腾,他抱着那人上了房顶,那根绳索还直直的连在墙外的树干上。他早备好了一只铁钩,此刻正好派上用场,片刻间,一道黑影凌空滑向墙外。
……
离开王家宅院,冯正星总算长出一口气。他对线人道:“马上就会开仗,你还是跟我走吧。”
那人笑答:“不妨事,我自有办法,你快走吧。”
背负着一个大活人自然有所限制,冯正星只能循着暗处潜行。好在能看清路径,便左转右转,到了墙下足足用了三炷香的功夫。他看准了一个上墙的台阶,便隐身伏在下面。
四周仍然是静静的,他自袖内摸出一支袖箭,一抖手,那支袖箭带着清脆的哨音向空中窜去。这是与王匡约好的信号,高墙下王匡早已预先埋下了伏兵。
袖箭出手,冯正星抱着那人几步冲上围墙,在围墙上数名兵丁惊愕的注视下,一纵身便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墙下骤然亮起了火把,利箭飞蝗般射向围墙,墙上的兵丁顿时懵了,惨叫连连的四散奔逃,王匡开始进攻了。
王雄自恃人质在手,防备已略有松懈,此时突遭夜袭便已乱了方寸。仓皇间赶到内宅,却哪里还有什么王家女子,一时便无措起来。
只半个时辰,窝集便四门洞开,乞活军蜂拥而入,镇内霎时火光四起,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