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在庭院中。
见文士目光不经意的瞥向门外,王耿给王恒使了个眼色。
两下站定,文士背起一手道:“就请壮士赐招吧。”
周宁已然记起面前之人,心里暗暗发狠:“今日须留下此贼,也好打李怀个措手不及。”
周宁正是冯正星。通过牛坤的朋友,得知王耿正在暗中招兵买马,便化名而至。而此时的王耿只求摆脱束缚,自然无暇顾忌其他,于是他便很容易的来到了王家。
他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岭南帮宴席上那个中年文士,不用说,他与白冠和李怀都脱不了干系,今日既然遇上了,那就该做个了结了。
见文士惺惺作态,冯正星也不客气,垫步拧腰,一记重拳猛击而出。
拳出似箭,虎虎生风,可这在文士看来却似庄稼把式,心里不免轻视起来。他只微微侧身,一只手随意撩向对方的手腕。
文士这一手看似随意,其实却暗藏杀机,他的功夫绝不亚于柏云鹏,且犹善拂脉之术,随手拈来却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冯正星中规中矩的一拳其实也意在迷惑对方,见文士指掌挥出,如灵蛇甩尾,便知其中厉害,那击出的一拳猛然变式,随着身形侧转,另一只手并指疾出,电光火石间直点文士腋下。
陡然而至的杀招令文士猝不及防,急切中抽身,格挡,却早慢了半拍,这一指正中右臂下方,疼得文士怪叫一声,连连退了数步。
冯正星一心想留下这人,那容得他喘息,文士倒退,他的身形也紧随着跟进,文士尚未站稳,一记劈掌已携势击来。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力劈,并无招式变化,但文士立足未稳,且右臂酸麻,哪里还有应对之术,下意识的横臂封挡,便闻“啪”的一声,文士仰身飞了出去。
身为武者,临阵轻敌便是大忌,更何况遭遇强手,焉有不败之理。
文士倒地,早有两人扑了上去,纷乱间只听一声惨叫,尚在滚动的文士骤然停了下来。
“你们……”本指望通过文士探得李怀的踪迹,却不料那王耿早起了杀心。
之前冯正星就看到了王耿使给王恒的眼色,此时见文士殒命,也不及多想,便纵身直奔院外。
门外也在搏命,二对一,不过看王耿那两个手下却显然没占到什么便宜。
左右围攻之下,那人从容应对,丝毫不乱。
这人又是什么来路?看身手绝不是一般的走卒,冯正星暗自思忖,看情形王耿也不会放过此人,而若想探得隐秘就必须留下活口,他心里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见王耿正望向自己,冯正星二话不说,一纵身跃入场中。
此时,被围攻之人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惶急之下招式已有些凌乱,两眼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想走,那我就助你一下。冯正星瞧准个空档,突然腾身而起,疾快的一脚正抵在那人背上。他这一脚是“抵”而不是“踹”,那人一个踉跄冲出圈外,恰好到了对面的围墙下,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那人倒是没迟疑,一长身翻过围墙仓皇而去。
“我去追!”不待王耿开口,冯正星脚下加力,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前面那人料定会有人追赶,便专拣黑暗偏僻之处狂奔,可他却没想到,这反而更便宜了冯正星,而且,单凭功力他也甩不脱这等一流高手。
冯正星目力好,便有意拉开了一段距离,只远远的缀在后面。
时候不大,那人终于翻进了一处宅院。冯正星见状颇感好笑,这地方刚刚经过,原来是在兜圈子,还算有点鬼门道。
那人进了房中,却一直没有亮灯。
该怎么办?是放长线还是……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前面突然一晃,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瞬间闪过。
是什么?他紧紧地盯着影子闪过的位置,那是院墙的拐角处,与房舍间只有丈把远的距离,一定有人在那里,冯正星屏住了呼吸。
只片刻,那里果然有了动静,一个身材矮小的影子幽灵般飘过那段距离,竟没有一丝声响。
“是……”冯正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竟是林颉。
……
林颉怎么来了?其实这绝对是个巧合。
武震和林颉本不打算接触王耿,但一连数日不见端倪,便渐渐有些不耐。两人一商量,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应该打一下王耿的主意,毕竟这是最明显的目标,或许李怀等人并未察觉此处的蹊跷。
就这样,二人一个白日一个夜晚,开始昼夜监视王耿的住处。
今天是第二日,天刚入夜,林颉便来到了王家对面那栋民宅的房顶,还是原来那地方。
居高临下,王家院中的轮廓清晰可见,借着灯光,明显可以瞧出房内有数人的影子在晃动。
傍晚听武震讲,王家白日来了三拨人,其中两人似有异处,一个黑脸的年轻人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嘱林颉留心。
夜深了,林颉突然发现有两条黑影正一前一后的靠近宅院,他立刻警觉起来。
两人来到门前,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就见王家的房门开了。林颉顿时记起武震所说的连到房内的绳索,心下恍然。
其中一人跟着开门人进了宅院,而另一个却伏在了墙角。林颉断定,如此鬼祟,这两人一定就是那些人无疑。
只盏茶的功夫,房门又开了,五六个人走出了房门。难道是送客,这么快?
及至当先两人在庭前站定,林颉来了兴致,这是要比划比划,看来今夜有热闹瞧了。
只两个照面,其中一人旋即败落,看得林颉震惊不已。那人佯作粗苯,却暗藏杀机,着实令人难测,而随即的痛下杀手更让他心底生寒,这王耿果然狠辣,看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那胜者的一招一式竟极为眼熟,他猛然想到一个人,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瞬更让他吃惊了,那人突兀的一脚来得好生奇怪,不过也只有明眼人可以看出,那明明就是在相救。
管不了许多,逃脱之人正奔着自己的方向,这可是难找的机会。
刚刚还瞥见那人在后面追赶,可绕了一段路竟没了踪迹,想着他暗中相救,心里自然有了答案。
前面那人果然狡猾,围着一处绕了两圈,最终到了一个院子。
武震曾有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轻易涉险,以免打草惊蛇。不过他林颉却不是一般人,他有绝对的自信。
伏在窗下,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里面在做些什么。
不能再犹豫了,他决定马上离开,找到贼窝子就算赢了一半,之后的事就都好办了。
岂知他刚一侧身,竟陡然看见墙下站着一个人,正木桩般的立在那里,似乎在冷冷的瞧着他。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这人似乎原本就在那里,可刚才他明明没有看到任何事物。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有言语,只是愣愣的盯着他,弄得林颉心里一阵狐疑。
自己该走还是……。正举棋不定,那人突然出手了。
眼前一晃,一股大力凌空袭来,来势力道雄浑,迅猛异常。
林颉自知不敌,旋即一个闪身,擦着那刚猛的一式滑到那人身后,双爪齐出扣向那人后肋。
再看那人,竟似脑后生眼,锉腰,转身,单臂回旋,生生把林颉的双爪格向一侧,另一臂几乎同时扬起,一记劈掌斜斜砍向林颉肩颈。
林颉久经大敌,应变能力自然不是寻常可比。他猛将身子一蹲,本就矮小的个头立刻又少了半截,而后单脚弹起,正踹像那人的右膝。那人不防,只得旱地拔葱,径长的身躯翻滚着向后飞去。
丝毫不能犹豫,林颉身形弹起,向院墙飞速窜去。
今日可算遇上了对手,因为林颉已经听到了身后骤然而起的风声。
就在林颉越上墙头的刹那,外面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随即“嘭”的一声,墙下瞬间就是一片寂然。
他回头望去,一边一个,两个人正蓄势而对,中间已拉开了半丈的空档,显然刚刚两人已拼力一击,那“嘭”的一声则表明,势均力敌。
此人就是那跟踪之人,也应该是武震口中那个黑脸的年轻人。
究竟是敌是友,林颉不敢断定,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刚刚他是在为自己解围。
此人当然就是冯正星。刚刚两人交手,他立刻便认出林颉对面那人,正是李怀身边那位高手,他知道那人的功力,林颉似乎难以抵挡,于是便飞身赶来,仓促间彼此正面较了一手。
一较之下,两人都心生戒意,冯正星更是如此,那日虽略占上风,也只是招式变化之故,若论起功力当真是难分伯仲。
房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在王家院外逃脱之人,看着冯正星他也愣了。
冯正星一拱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仍旧一副漠然的表情,木讷的眼神迷离着,似乎完全不懂冯正星的意思。
冯正星话一出口,单单惊煞了林颉,这语音……难道真是……他定定地看着那黑脸之人,心里便如开锅般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