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深处,蛾眉月仍清晰地斜挂在半空,阵阵寒意包裹着林间所有的一切,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四下里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黎明前的夜色下,歃血盟前后两拨人已全数就位,森森的利刃也很早便攥在每个人的手中。
进入山地有两条路径,冯正星和武震领五人由左侧入口进入,柳儒雅携其余部众从右侧入口攻入。
这是柳儒雅的意思,他们之中只有柳儒雅和冯正星谙熟阵法,自然要各领一路。冯正星一侧实力较弱,他要做的就是探路、破阵。如顺利,再呼应柳儒雅一路,遇有不测便即刻封住出口。而柳儒雅一路则稳扎稳打,设法破解可能存在的阵势,再呼应冯正星一鼓作气攻入核心。当然,两路均隐蔽推进,力争奏奇袭之效。
天边已泛出了鱼肚白,夜色正渐渐褪去,柳儒雅果断地劈下了手掌。
小径只有十数丈,冯正星和武震前面引路,只片刻便潜入了山地。这边也能看见木屋的大致方位,沿着起伏的丛林,他们谨慎地向前靠近。
只行了数十丈,前面突然景色一变,原本看似一片绿色的山地中间竟横亘着一道深深的沟壑。这深沟宽及数丈,由南至北把整片山地分成了东西两半。
处在这个位置再看木屋的方位,很明显,就在沟壑的另一面。
“不好,快撤!”冯正星来不及解释,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深谷对面隐隐的呼喝之声。
……
柳儒雅一行并没有发现山地间的深谷,木屋就在正前方,十几个人绕着灌木草丛渐渐地靠近,周围仍然极静,只听得脚下轻踏草叶的摩擦声。
林间的树木渐渐稀少,前面的木屋已清晰可见。
还有二十几丈的间隔,凭他们这些人也只消几个瞬间就可以冲进木屋。
柳儒雅冲林颉和冯正虎挥挥手,二人会意,准备一左一右先行摸向木屋。
就在两人刚刚起身之际,旁边的岗上突然传来连续的咔、咔轻响和咻、咻的破空之声,一支支飞弩顷刻间疾速而至。
这是近距离发射,给人反应的余地极其有限,而且弩箭不比弓箭,尺寸精短,更不易拨挡。
几番疾射,柳儒雅身边已有数人中箭,余下的也在全力挥舞着兵刃,一边格挡一边徐徐地后撤。
混乱之中,郑胥和猛然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一片高高的密林,在整个山地间显得格外抢眼。
“柳兄,快往那里走!”
柳儒雅一见,就如抓住了一株稻草,哪里还管得其它,大喝一声便携众冲向密林。
柳儒雅等人冲入林中时,冯正星七人刚刚由右侧进入山地,见此情形也来不及思索,一马当先地径直插向林间。
这里地势较高,是以能有这些高大的树木,还没完全天明,林内更是不辨方位,冯正星只能循着偶尔的声响判断着大致的位置。
约莫着进入的时辰,凭感觉足以贯穿了整个林带,但这林子似乎被施了什么魔法,眼见着直直的方位就是摸不着边际。坏了!这里被动了手脚,临行前郑胥和的假说竟一语成真。
冯正星知道,迷阵不同于战阵,其构成不外乎两类,一类是借助地形地貌、物件,并佐以幻术;另一类则干脆使用致幻的药物。迷阵本身并无攻击作用,只是能让人产生幻像,以控制或误导被困之人。
冯正星就是布阵和用药的高手,但一个师父一个传承,道法虽大同小异,可每个人的理解却千差万别,有时哪怕只是一块石头的差别就会谬之千里,是以,当郑胥和说起机关暗算时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
试着让其他几人呼喊几次,林内回答的声音竟从数个方位传来,不会错了,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密林之内。
前后探查了三遍,林内的景物并无异样,但冯正星确信,一定有什么蹊跷在这林内,因为这并不符合药物的施用迹象。
太阳已经升上了东面的山头,原本偶尔传来的叫声已变成了杂乱的吼叫,情势变得越来越遭。
“那边打起来了,怎么办?”武震和几位兄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冯正星拼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换了几个方位,凝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任何天然的景物都不会恰巧形成迷阵,一定会有所改变,这里只有树木,他认为怪异就在这些树上。
终于,他发现了并排矗立在前面的两颗树,那树的叶子已经有些枯萎,显然是受了创伤。走到树下,一小块夹杂在枯叶中的新土赫然出现在眼前,冯正星心里一动,就是这里了。
树干上拴好用衣物结成的绳索,几个人同时用力,只一下,那看起来巍然不动的树竟如木桩一般悠悠哉地倒了下去。
再看时,几人不约而同地笑将起来,这树竟没有树根。
接下来便容易多了,只盏茶间又有十余颗无根之树被放倒,再望时,眼前豁然开朗……
……
刚刚进入密林中央,迎接柳儒雅一众的又是一阵如风的弩箭,十余人左冲右突,尽力寻着出路,但这个林子似乎那个方向都没有尽头,‘嗖嗖’的冷箭如附骨之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没过多久,又有几人被弩箭射中,密林内,只有田允和林颉、冯正虎、刘睿真等人还在奋力挣扎着。
这是陷入迷阵了!柳儒雅虽心里明白,但四周弩箭纵横,哪里还顾得上窥伺阵法,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是对方早就设下的圈套。四下搜寻,郑胥和也在不知不觉中没了踪影,他也中箭了吗?此刻,他只能盼着外面的冯正星尽快杀入林内,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摆脱了。
又是一炷香的光景,刘睿真也倒下了,若不是其他几人拼命相护,恐怕身为盟主的柳儒雅也站不起来了。
就在此时,横飞的利箭突然停了下来。
是对方的弩箭用尽了吗?来不及判定,柳儒雅和其他三人旋即聚在了一处,几个人的身上无一例外地都带着箭伤。
看着倒在地上仍在流血的刘睿真等人,柳儒雅急得双眼喷火,持剑的手不停地抖着。
“怎么办?”他在问田允,也是在问自己。
“这是迷阵,无法破解就只能困在这里,再说还有这么多受伤的兄弟。”田允显得更无奈。
“唉!只能咬牙硬扛,或许正星能有些办法。”柳儒雅已没了底气。
“柳盟主真是有雅兴,大老远的来此做客,李某招待不周啊!”一个怪异的腔调从身边传来,在刚刚静下来的林内显得格外刺耳。
未等几人反应,就像变戏法一般,四周的树木后突然闪出几个人来。
“你就是李怀?”田允喝问。
那人脸上扣着一副夸张的面罩,手持长剑正昂首站在一颗树下。
“不错,正是本座!岭南帮的第一高手,久仰了。”
田允心里一惊,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口中却道:“不敢当,尊驾究竟是谁?何不还以本来面目?老朋友见面,这不合适吧?”
“哈哈哈——!有这必要吗?还是到地下去问阎王他老人家吧!”
这话就等于下了命令,一条人影已虎扑般冲向田允,正是那个岭南帮的长老任仲。
说田允是岭南帮的第一高手的确是有点过,但像任仲这样的人物还他真没放在眼里,曾几何时,这不过就是一个堂主,根本就入不得高手之列。田允竖剑,上步,剑花陡起,只一手起势便轻松化解了任仲的迅猛一击。
任仲也曾是帮中长老,自然不肯示弱,此刻,见田允身上已有箭伤便平添了一份勇气,长剑展开,也是锋芒毕现,招招很辣,两人在狭窄的林间各施手段战在一处。
与冯正虎对阵的是那个瘦长的高手,听正星说过,此人武功独承一脉,身手敏捷,心里便早有了戒意。那人不用兵刃,但徒手拼斗却仍不落下风,堪堪与冯正虎战了个平手。
柳儒雅和林颉更吃力,分别有两名并不弱的高手照料着他们,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孙继煌。两人虽全力以赴,但一时也难以占得便宜。
柳儒雅看得明白,此时己方虽略占上风,但李怀和另外两个人还未动手,如果他们加入情势会立时陡变,就像扶摇而上的炊烟一般,无论如何经不住哪怕一阵轻风。
正想着,那三人动了,一个冲向拼力苦战的冯正虎,一个奔向了林颉,而李怀则缓步走向已占了上风的田允。完了,此番就算栽到这林中了!
任仲不是田允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只剩下了招架,但田允也清楚眼下的状况,手上的攻势也施到了极致,只想着尽快拿下对手,在他心里,那个李怀才是最最要命的。
就在任仲堪堪不支时,李怀的剑斜刺里撞了过来。
一声脆响,田允蹬蹬的倒退两步,手中的剑也被震得几欲脱手。
“第一高手?不过尔尔!”李怀长剑一震,两簇剑芒陡然迸出。
其实这是李怀欺人,田允背负箭伤,又与任仲刚刚战罢,已经是极其疲弱的状态,哪里还有多余的劲力?
李怀手上剑芒闪烁又至,田允已顾不得性命,孤注一掷,拼尽全力亮出了最后的杀手,那剑便如蟒蛇吐信般直奔李怀心窝。
这一剑乃是孤注一掷,绝对是不要命的招式。
李怀已胜券在握,那舍得以命相换,见状单臂急颤,剑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由下至上,复又反转弹起,只闻“铮”的一响,田允那柄剑已脱手飞出。
任仲在侧早已窥伺多时,见田允长剑脱手,便挺手中剑疾刺而上。
就在任仲作势时,他竟怪异的顿了顿,随即扬起的剑颓然垂下,身子晃了晃仰面栽倒在草地上。
李怀和田允正惊愕时,一声啸叫劈空而至,直惊得李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