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凤羽随着那人进入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院中栽着一棵梅树,这时节,早已过了梅花盛开的时候,独留下梅枝在月光下摇曳,这景致着实有几分凄冷。
凤羽瞧着梅树下的男子,只见男子慢慢转过身,缓缓摘去面具,然后向她伸出手。
男子轻声道:“小羽。”
那般熟悉的人!一如当初梅林中她见到的模样。
面如冠玉,眸若星辰。他长身而立,身影有些清冷,却是将唯一的柔情化作那一声“小羽”。
可不正是她的师兄吗!
凤羽亦摘去了面具,露出那令人怜爱的笑颜。
月光下,凤临夜向凤羽伸着手,似是执着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凤羽瞧着凤临夜那熟悉的俊颜,本是那样子想要亲近的人,可此番相见,心中竟生出几分苦涩来。
她瞧了凤临夜许久,终是道了声:“翊王殿下。”
凤临夜微怔,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他落寞地放下手,低声道:“小羽如今这般生分,是在与我置气吗?”
凤羽低下头,无情的话终是不忍出口,只轻声道:“没有。”
凤临夜走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直视着凤羽清澈的眼眸,直言:“赐婚之事我先前并不知晓。”
凤羽稍稍转开头,避开他幽深的眸光,也避开了他的碰触。
凤临夜眼中难过之色一闪而过,他道:“我本意是想将京中太守家的二小姐许配给南宫越的,却不想被南宫越抢了先。也不知他是何时向陛下请的旨,将你赐婚于他。当我得知时,铁卫已近凤汐城。”
时隔多日,再听凤临夜亲口说起赐婚之事,又是想起了那日他差人送去鬼离谷的信函上所言。
那时,她便是知晓了师兄与南宫越定然是水火不容的存在,本以为这婚事也是师兄有意为之,可如今听了凤临夜这般说,凤羽不禁心念一动。
或许是她误会了师兄之意,毕竟那是她从小便熟识的人,一直以来师兄待她从来都是那般好。
如此想,凤羽便是笑盈盈道:“师兄交待的琉璃盏,小羽已进献给陛下了。”
凤临夜不为多动,只是依然眸色幽深地瞧着凤羽。
只听凤羽又道:“如此稀罕的宝物,师兄为何不自己呈给陛下?”她记得那日凤凌帝见着琉璃盏时可是欢喜了。
凤临夜闻言,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似是无奈道:“你也知晓,父皇并不待见我。而且父皇生性多疑,若是我进献的,他定然是不喜的。”
凤羽听凤临夜如此说,不禁有些替师兄难过。
她知道凤临夜是众皇子中最不被陛下看重的,纵然在她看来,她的师兄有着惊世之才,明明是那般优秀,可偏偏皇帝陛下就是不喜。
帝王心,深似海,谁又能猜的透呢?
“师兄……”凤羽瞧着凤临夜,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他,却终是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凤临夜,很快便恢复了神色,他对凤羽道:“小羽,京城不比你那凤汐城,如今你身在御史府,凡事都需谨言慎行。”
“多谢师兄教诲,小羽记下了。”凤羽见凤临夜一脸正经模样,轻笑着点点头,她努力让气氛可以轻松一些。
却听凤临夜更是不放心道:“南宫越并非等闲,你切记不可轻信与她。”
又说到了南宫越,凤羽想了想:“师兄可有什么需要小羽效劳的?”
横竖她已然入了御史府,若是能帮助师兄一些,其实她也是愿意的。
凤临夜瞧着凤羽亮闪闪的眸子。一如当年,他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你呀,照顾好自己便好。”
凤羽瞧着凤临夜此时眼中尽是宠溺之色,忽然又觉着有些难过。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与师兄诉说。
也罢!不知如何说,那便不说了吧,木已成舟,说什么也不重要了。
凤羽不语。
凤临夜又是道:“下个月便是国宴,届时会有四国使团来访,你这性子切勿惹事才好。”
“师兄为何如此说?”凤羽佯装生气道:“在师兄眼中,小羽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吗?”
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不服气,要知道她来京城这些日子,日日都是规规矩矩的。
凤临夜轻笑。
凤羽受了凤临夜这一番千叮咛万嘱咐,想来师兄对她该是情真意切,纵容再是算计,也该不至于将她往火坑里推。
如此认知,也便不想再胡乱揣测,便是想说个明白了。
凤羽看向凤临夜,她道:“师兄,那日你派人送去鬼离谷的……”
凤羽正欲言明,却是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
隐约听得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凤羽闻声瞧去,只见适才来的方向火光冲天。
那是观月台的方向!
凤羽不禁蹙眉。
方才太乱,也不知何时与南宫越失散的。想起南宫越,凤羽忽觉心中一紧,便是道:“我去瞧瞧。”
未待凤临夜再说什么,凤羽已飞身上了屋顶,只身向观月台而去。
再说南宫越,当人群将他与凤羽挤散时,便匆匆摘下面具,他唤来阿佑。
“可曾见到夫人?”
阿佑左右瞧了瞧:“夫人不是与公子在一起吗?”
南宫越蹙眉,又道:“秋潇呢?”
“秋潇该与夫人在一起吧。”阿佑也不是很确定。适才着实有些乱,他被挤到了好远的地方,听到公子喊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公子身边。
南宫越瞧着周遭人头攒动,忽然眯起眼,望着观月台道:“去把台子点了。”
阿佑一愣,却是从不违抗南宫越的命令,便道:“是。”
观月台这把火便如此着起来的。
所幸火势不大,又是天子脚下,自有一支精锐的灭火队麻利地控制住了火势。
倒是这城中不明所以的百姓甚是惊慌,乍一见观月台走了水,便是四下逃窜,一片混乱。
凤羽刚到观月台前,便被着急忙慌乱跑的人撞到,更是不慎撞翻了台子旁本用来照明的火盆子,火盆子朝凤羽翻倒下来。
人潮拥堵,凤羽未及反应,身子一重,已被人护在怀中。
只听护住她的人吃痛地一声闷哼。凤羽抬头,只见南宫越抬臂一挥,生生挡开了那火盆子。
凤羽忙离开他一些,小心的掀起他带着血渍的衣袖,只见那挡去火盆子的右臂已然血肉模糊。
凤羽心惊,“你受伤了?”
“不碍事。”凤羽瞧着南宫越额头痛出的汗珠,却见他甚是自喜道:“终于换为夫救夫人一回了。”
凤羽真不知作何感想,便是将南宫越扶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
阿佑随即跟了上来,见南宫越受伤,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交给凤羽:“夫人,小人带了伤药。”
凤羽接过,打开闻了闻,随即便丢回给阿佑,“他这是火星子烫的,你这个不管用。”
“那该如何是好?”阿佑护主心切,担心不已。
“先回府吧。”南宫越道。
“不行,今日街上这般拥堵,回到府上指不定什么时辰了。”他这伤口需马上处理,凤羽问阿佑:“附近可有药铺?”
阿佑想了想,胡安堂就在附近,他道:“夫人需要什么?”
她需要的有些多,凤羽又问道:“有纸笔吗?”
阿佑道:“夫人尽管说,阿佑记得住。”
“嗯。”凤羽报了几味药名,又嘱咐阿佑道:“你让大夫将这几味药一起磨成药粉便可。”
“是。”阿佑记下了。
“你且去吧,我带你家公子去马车上等你。”凤羽忽然想到:“你顺道找找秋潇,若是寻不到,便先回来。”
“是。”阿佑应了声,便急急去寻药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