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很安静,夜已深,他走进去,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他加快步伐进了电梯,直接回了房间。房间里异常安静,他好像从未感受过这种安静。开灯,传来啪的一声,房间顿时灯火通明。关灯,又是啪的一声,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开灯,关灯,开灯,关灯,顾唯安就这么一直按来按去,一明一暗的交替着,很久之后,他还是踏着一片漆黑,走到了卧室,倒在了床上。
接替林悦的人员很快确定了,是之前行政部的职员,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做事严谨,井井有条,按部就班,来报到的那天,看到林悦就有些脸红了,有些唯唯诺诺的伸出手,说了句“你好”,他叫杜凯,来与林悦做交接。
林悦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腼腆的小伙子,突然就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她大概也是这样来到顾唯安的面前,有些胆怯的打着招呼,一晃,那些稚嫩都已经不见了。林悦笑着和他握手,“你好,我叫林悦,我们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做工作交接。”
“好。”杜凯点点头,坐到了林悦的身边,那个工位是暂时为他安排的,等到林悦离开了,他就取代林悦的位置,那个位置也就撤销了。
顾唯安来上班的时候,突然发现多了个人,于是放慢脚步,问了句:“这是?”
林悦和杜凯一起起身,面带微笑的说:“这位是杜凯,他来接替我的工作。”
顾唯安看了看林悦,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杜凯,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走进了办公室。林悦起身,走到咖啡机旁,回头叫了一声杜凯,杜凯走过去,林悦就开始说:“顾总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咖啡,咖啡豆只要这一个品牌,你可以一次多买一些,等到快完的时候,再去买。咖啡只要现磨的,不要速溶的,加奶但是不加糖。记住了吗?”林悦说完,看着杜凯问,杜凯轻轻点点头,林悦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你把咖啡送进去。”
杜凯接过咖啡,走到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顾唯安正在低头看文件,他走过去,把咖啡放在顾唯安的面前,说了句:“顾总,您的咖啡。”
顾唯安抬头看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就把咖啡摔到了地板上,咖啡杯顿时碎了,咖啡溅了一地,一阵无名火突然就冲上头来,“这是什么咖啡?你怎么泡咖啡的?”
林悦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进来,就听到顾唯安的声音,她忙走到顾唯安的对面,“对不起,是怎么了吗?咖啡就是按照之前的方式泡的。”
杜凯站在一边,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有些无助的看着林悦。林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
看杜凯关上了门,林悦蹲下身去收拾打碎的咖啡杯,收好之后,她站在顾唯安的对面,问道:“你是对他不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和人事部商量,换别人过来。”
“不用了,就这样。”顾唯安说着,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好,那我再去泡一杯咖啡。”说着,林悦就转身了。
“不用了,以后不需要咖啡了。”顾唯安想说的是,如果不是你泡的咖啡,就不用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好。”林悦应了一声,又要走。
“还有早饭,也不用准备了。”顾唯安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三明治,突然说道。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林悦转身对顾唯安说。
“你只是一个助理,管的未免太多了。”
太多了吗?可能吧。林悦来之前,顾唯安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是她说,反正每天早上总要吃,那我就帮你带一份吧,顾唯安才有了吃早饭的习惯。
“抱歉,是我僭越了。”林悦淡淡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林悦的心却异常的疼,那种疼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几年来,她精心为他准备的早餐,到头来,他却说,她管的太多了。顾唯安不知道,他的每一分早餐,都是林悦亲手做的,为了给他带早餐,她每天会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她甚至买了菜谱,一遍遍的试,才渐渐变得熟练。
顾唯安看着林悦离开,有些懊恼的拿起一旁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烦躁的仍在了垃圾桶,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咖啡只要喝一口,他就知道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林悦不在的那几天,他几乎天天都在期盼,可以喝到那熟悉的味道,可是这一次,却不由得想要发火。三明治也还是熟悉的味道,他记得林悦说过,她只吃那一家的三明治,因为她觉得那家的最好吃。可是顾唯安没有发现,三明治的味道,从美国,到宣城,就没有变过。
顾唯安大概没有想过,他的感情,也许早已经转移了,无论回忆怎样美好,又怎能抵得过几年的相濡以沫呢?他的一个眼神,林悦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的一个动作,林悦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不用他说,林悦就会把他需要的文件放在他的面前,这所有的默契,又哪里是工作拍档所能达到的。在美国的这些年,他孤单的时候,失落的时候,得意的时候,失意的时候,林悦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林悦的依赖,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林悦的笑容可以安慰他,林悦的支持可以激励他,林悦的一举一动,早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影响到他。
如果放下心中的执念,他会不会发现,其实那个他需要的人,一直就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