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正厅。
筱白荷望着愁眉不展的穆正风,心里也是无奈,“穆伯伯,你别急,希芸她又不傻,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子杰哥去徐之卿城西的宅子里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希芸的消息了。”
人家生个闺女是贴心棉袄,他穆正风生个闺女就是活祖宗!
半个时辰前得知女儿凭空失踪,穆正风这会是又急躁又气闷,“你说这死丫头,素常做事不靠谱也就罢了,明知道苏家的亲事肯定会退掉,她这不见踪影,又是要闹个啥嘛?”
知道徐之卿是个稳重的人,那夜穆希芸醉酒,自己才放心让她把人带走,哪里就知道会出了这岔子。
筱白荷愧疚的抬起头,“穆伯伯,都怪我思虑事情不周全,才让顽劣的希芸钻了空子,不过徐之卿的人品还是让人信赖的,希芸她一定会没事的。”
没想到穆希芸这疯丫头真能作妖,竟然胆大妄为的去了军营,匆匆回来进了正厅的刘子杰沉着脸朝一屋子焦急的人说着,,“白荷,穆大人,这下可是麻烦大了,我已经打听清楚,穆小姐她这些日子确实是在徐公子的宅子里住,可在三日前她已经带着婢女去了军营。”
好好的一个丫头,去军营里做啥?
穆正风的担心少了些,脸却阴沉下来,“看看吧,我就知道这死丫头几日不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她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听到这消息,筱白荷也有些愕然,“希芸她竟去了军营?子杰哥,你没问问徐府的人,说她去军营里做啥呢?”
这话要咋说呢,事关女儿家的清白名声,刘子杰总不能对着人家爹说,你闺女是给徐公子送春衫去了。
他尴尬的笑笑,“白荷,关于穆小姐去军营做啥,这徐宅的管家倒是没说,许是穆小姐贪玩,想看看军营吧。”
女儿这会若是在眼前,看自己不狠狠的抽她俩大嘴巴。
穆正风气的两眼发黑,却也没奈何。
看穆正风有苦难言,面色沉郁,筱白荷不想让他再替女儿担忧,就问着刘子杰,“子杰哥,你们打算朝军营里送的蔬菜准备啥时候启程?这次我也跟着车队去。”
得知白荷竟要去军营里,刘子杰的眉头就拧成疙瘩,“白荷,咱栗邑去陵川府的路还能走,可出了陵川府几十里就是陡峭的山路,即便是春日里也是遭罪,你还是别去了吧。”
白荷肯去军营,肯定是为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穆正风心里是五味陈杂,他满嘴都是苦涩,“是啊白荷,子杰这孩子说的有理,你事情那么多,这里怎能离开你呢,别管那臭丫头,随她折腾去吧。”
不想让穆正风愧疚,筱白荷坦然一笑,“穆伯伯,你别这样想,我去军营可不单是为了希芸这一件事,在栗邑待了这么久,也早想去外面逛逛,散散心呢,就趁这机会出去轻松一下。”
心里笃定白荷这心善的丫头就是为了自己女儿,穆正风还是一脸不赞同,“可你的繁琐事情那么多,你咋能走的开呢?”
自从自己马帮出了事,刘元青是一点风险都害怕,他也不乐意白荷一个丫头去那么远的地方,看看穆正风莫名的神色,他也犹豫着开口阻拦,“可不是嘛,这一件件事情,你不在我们的就没了主心骨,真是离不开你呢。”
她主意一定,见他们都拦着,筱白荷笑的更加舒心,“走了一切都了,再说食铺那边有元殊叔照看着,水上乐园还有刘二叔和周婶子这么多的人呢,我咋会不放心,眼下一切都算安稳,还有穆伯伯这大靠山,你们就给我这个机会呗。”
满屋子的人都知道筱白荷的倔犟性子,也知道说不进她心里去,都沉默下来。
等穆正风叹着气离开,柳氏才一脸焦急的把她拽进里屋,“荷儿,你咋那么胆子大啊?竟然要去军营那地方,万一有个好歹,你不是要剜娘的心吗?”
看着娘眼泪涌出来,筱白荷无奈的安抚着她,“娘,你也不想想,我好歹还有子杰哥他们那么多人一路照看,可希芸那胆大的丫头,竟自己独身去了军营,穆伯伯和穆家婶子心里该有多担忧呢?”
虽也喜欢穆希芸,可人家闺女再好也比不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拖拽着闺女的手腕,柳氏抽泣着,“荷儿,不是娘说希芸那丫头作妖,你说素日张狂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敢这样胆大,她自己遭罪不说,做啥要拉着你去呢,娘害怕啊。”
有个好哭的娘还真不是啥好事,看她哭的泪水涟涟。
筱白荷叹口气,“娘,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想想穆伯伯他们两口子为希芸日夜愁苦的,就该让我去这一趟,你闺女又不傻,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的,娘这样难过,还让我咋走的放心呢?”
自己也拦不住闺女,可心里像把刀子搅着,柳氏又怕闺女出远门,自己这样哭啼啼的给闺女招了晦气,忙用手背抹着脸,“荷儿,你素来主意大,娘也不多劝你,一路上可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娘这就去给你准备包裹。”
娘总是没那么难缠,见她神情难过的出去收拾东西,筱白荷叹口气也出了里屋。
还没走的刘子杰忧心忡忡的望着白荷,“白荷,蔬菜已经摘了不少,你若是想早些启程,明儿一早咱就要去庄子上,不进城门就能直接离开栗邑。”
穆希芸那丫头还不知在哪里晃荡着呢,自己当然是要尽快的启程,若能在半道上遇上她是再好不过。
筱白荷点点头,“子杰哥,当然是越快启程越好,你这就去庄子上准备,我把食铺和水上乐园的事情也安排下,咱明儿一早就走。”
从兰溪回来的戴牧得知穆希芸竟在城西他们徐家宅子里住了许久,这会竟然撵着自己三爷去了军营,惊讶的半天都回不过来神,拉着筱白荷问着,“白荷,你们确定穆希芸那疯丫头去了军营里?”
筱白荷抽回手,没好气的翻他个白眼,“戴叔,你们宅子里的徐管家亲口说的还有假啊?”
戴牧越听越迷糊,他黑着脸反问着,“这到底是咋了?我咋都没闹明白呢,苏家不是已经退了亲,穆希芸这死丫头是恼啥幺蛾子呢?”
一个神经的徐之卿已经让人脑袋大,这次穆希芸也跟着发了疯,筱白荷心情会好才是见了鬼,她气恼的说着,“穆希芸的心思,别说你,连我都闹不明白,还是别提她了,心里烦着呢。”
次日,天才透亮。
筱白荷已经和娘告辞,拿着小包裹骑马离开大宅。
望着闺女骑着马的背影消失,柳氏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可她硬是咬着嘴唇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眼看日头要落下、
巧儿揉着酸痛的腰,看看有些熟悉的树木和山道,有些疑惑的问着正在给马饮水的穆希芸,“小姐,咱会不会是走错了路啊?咋走了大半日,我看这山路咋有些眼熟呢?”
从看到这条小溪,穆希芸就知道她们进了**阵,今儿一早走过的地方,她们再次走了回来。
听到巧儿纳闷的眼神,她叹口气,“别说你眼熟,我还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了,咱迷路了,在这破山上绕了一大圈又倒霉的绕了回来,喏,你看,那地方的大石头还是你早上坐过的呢。”
顺着小姐的手指,巧儿看见早上自己坐的石头,苦着脸惊呼起来,“啊?还真是啊,咱迷路了?这可咋办?难道又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啊?”
已经够倒霉了,怕巧儿担心害怕。
穆希芸笑嘻嘻的宽她的心,“已经住了一晚了,横竖咱带的吃的东西还有,就在看一夜的星星月亮呗。”
不知道危险已经朝她们靠近,穆希芸拴好马,还乐滋滋的削尖了根木棍,去溪水里插鱼。
衣裳都湿掉大半,才插了两条巴掌大的鱼,她乐的合不拢嘴,“巧儿,快看我的丰收果实,咱能喝到鱼汤咯!”
心灵手巧的巧儿早把在小镇上买的小陶锅刷洗干净,也用石头垒砌个简单的土灶。
把两条鱼宰杀干净,拎着过来,看巧儿在包裹里翻找着调料,她笑嘻嘻的夸赞着,“巧儿,你可真好,提前就买了锅和碗筷,若是我恐怕连盐巴都不会带,你倒是机灵,连调料都备的这么周全。”
巧儿害羞的笑笑,“小姐,这算啥呢,我娘活着总说,在家前日好,出门完事难,奴婢就想着咱万一找不到投宿的客栈,在荒郊野外也不能饿着肚子,就在镇上就买了这些东西。”
羡慕别人都有个慈祥可亲的娘,把鱼递给巧儿,穆希芸幽幽的说着,“巧儿你娘可真好,为啥别人的娘都很好,就我娘整日的板着脸除了训斥我,就没听她说过我一个字的好呢。”
想起娘活活的被病痛折磨死,巧儿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我娘也骂我呢,起先奴婢学做针线活做的不好,娘也是又骂又打的,奴婢这时候巴不得娘能再打骂几次呢,可惜娘得了急症,爹又不肯那银子给娘请大夫,娘就去了。”
瞧着巧儿难过的模样,穆希芸把她拉起来,“巧儿,别难过了,我不该又惹你伤心,咱说些开心的事情,我替你看着烧火,你去看看这里那些野菜能吃,采来丢锅里,咱的鱼汤待会肯定会好喝一些。”
俩人等熬好鱼汤喝罢,日头已经西沉。
巧儿怕夜里在山林里有野兽,依旧催促着躺在地上的穆希芸去多捡些柴火回来。
“巧儿,咋还要去捡柴火啊?昨夜不是没有遇上野兽吗?”
穆希芸这几日骑马身子也乏累的不行,躺在铺的厚实的树叶上压根就不想站起来。
巧儿无奈的望着不乐意起身的穆希芸,央求着,“小姐,咱待的这里可是荒山,真来了野兽,咱可就没指望了,虽然辛苦一会,咱俩到了半夜可是不用担惊受怕了。”
懒洋洋的站起身子,穆希芸把砍柴的大砍刀拿在手里,笑嘻嘻的应着巧儿的话,“好吧,我倒是希望今儿晚上来个野兽,咱捉了也能美美的吃顿烤肉。”
俩人分头在林子里捡干柴,等到天黑,她俩已经捡了一大堆,还真是能不间断的烧到天亮。
望着巧儿在点篝火,又瘫睡在树叶上的穆希芸手虚点着她,“你这丫头,一句话就让我累的浑身直冒汗,若是能洗个热水澡该多舒坦呢。”
巧儿转头看了眼,穆希芸,轻轻笑笑,“小姐再忍耐些,若是明儿能见到镇子,咱就住客栈,小姐就能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咯。”
等到篝火烧旺,把马背上的被褥拿下来盖在已经睡着的穆希芸身上,巧儿去把马儿朝篝火这边的树上拴了栓,也累的坐在篝火旁。
突然,一阵嘎嘎的鸟鸣声从远到近传了过来,马儿也扬起蹄子,摇着脑袋嘶叫起来。
巧儿才有些困意,被这骤然响起的鸟儿鸣叫和马叫声惊的霎时睁开了眼,只见他们四周的飞过来好大一群嘎嘎叫着的乌鸦。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巧儿骤然觉得自己脊梁骨都冒着寒气,她急忙去推熟睡的穆希芸,惊恐的叫着,“小姐,快别睡了,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啊?”
穆希芸翻个身,嘟囔着,“巧儿,别闹,我都快困死了。”
乌鸦好像源源不断的朝这里涌过来,她们还处在黑漆漆的陌生山林子里。
巧儿吓的脸都白了,手使劲的推着困的不愿睁眼的主子,“小姐,真的不好了,你快看看,这乌鸦可不是好东西啊,还飞过来这么多,你快起来啊!”
被一股股的腥臭味熏到,也被巧儿推的再也睡不成。
穆希芸睁开了眼,看到铺天盖地的黑色乌鸦,她也惊讶的嚷嚷起来,“我的个亲娘哎,这是咋回事?咋这么多的乌鸦啊?来些野鸡不好吗?巧儿,你说这乌鸦用火烤了是不是也很香呢?”
听到小姐竟然要烤乌鸦来吃,巧儿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拉着她的手,催促着,“小姐,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惦记着吃呢。距咱不远处肯定又大事发生,咱还是别再耽搁了,快些爬树上才能稍微的安些心。”
被巧儿的话提醒,穆希芸想到去年秋末在遂州城外的山林里,那雨夜里凄惨无比的血腥一幕。
身子禁不住打个哆嗦,点点头,把腿上插着的匕首拔出递给哆嗦着身子的丫头,“巧儿这匕首你拿上,我带着砍刀,咱俩找一棵大树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