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午后,天气渐冷,屋里早已生了暖炉。
细腻的银炭把屋子烘的极暖。
宋黎细细的看着账本,她眉头紧皱,不时的拿笔圈画一二。
良久,她放下笔,又仔细的翻了一遍账本,终于出声。
“你们去请府中方姨娘的掌柜王世林来。”
她停顿,又加了一句:“去他家里等他便可,莫要惊动他。”
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虽心中疑惑,还是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转眼就是半日的时间。
王世林看着天色微黑,招呼着小伙计们散了工。他一路走回家,还顺路去买了只烤鸭,准备晚上打打牙祭。
可他刚踏进家门,就看到有两个衣着妥帖满目严肃的姑娘站在屋里,明显是等候已久的模样。
家里婆娘抱着小儿子哆哆嗦嗦的缩在后面不敢说话。
他心里一惊,手里的烤鸭掉在地上。
“两位姑娘,可是主子有事儿?”
虽然这两个丫鬟看着眼生,可他还是有一丝庆幸,万一,是姑娘身边换了丫鬟呢?
另一种可能,他不敢想。
丫鬟也不答,只木着脸道:“姑娘有请,王掌柜跟我们走吧!”
说罢转身就走,把王世林所有的询问都堵住。
王世林战战兢兢也不敢问,连掉在地上的烤鸭都没管,急步跟上。
待进了府,王世林却发现越走越不对,明显不是去往冬祥院的路。
他心中一个咯噔,转身就想跑。
小丫鬟语气嘲讽:“掌柜你慌什么,姑娘唤你,你跟着去就是了。”
“你这就想夺路而逃,怕不是做了亏心事罢?”
“还是说,姑娘已唤不动你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世林立马换了笑脸。
“姑娘误会了,小的只是想起还有桩要紧事儿未做,这不心急了嘛!”
“有什么事儿能比得上姑娘要紧?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王世林看这小丫鬟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堵了他的路,也不再想着报信儿,只战战兢兢的跟在她们后面。
王世林抬头看到院子匾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溪竹苑,暗道一声不好,却也无法。
左右他身后站着方姨娘,应该无事的吧?
转过几个回廊,几个人踏进正厅,发现主位上坐着一位眉目精致的姑娘。
小丫鬟安静的退了下去。
王世林看到是府中大姑娘而不是老爷唤自己,一口气已松了大半。
小丫头片子而已,与深闺小姐没什么两样,她怎么可能看得懂账本。
到底是见过世面接待过贵人的掌柜,王世林顷刻间便镇定了下来。
他俯首问安,抬出来自己的主子。
“不知大姑娘找小的何事?若是小的没记错的话,我是府中姨娘的账房先生。”
他顿了顿,直起身来,说话的语气却并不如何恭敬:“还是说,大姑娘料理不了自己院中事务,需小的来帮忙?”
这已经是极轻浮的话了,就算女子无力料理院中诸事,也是由府中主母指人在旁协助,哪里会找外面的掌柜。
宋黎高坐主位,听到这话却也不恼,语气沉沉不辨喜怒。
“掌柜可知,有奴才大胆,欺上瞒下,奴窃主物,若扭送去了官府,该当何罪?”
王世林一阵心惊,抬头去看她,半暗的正厅里,烛火惺忪,宋黎面容沉沉,掩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竟添了几分肃穆。
好像,她生来就该坐在那里,掌所有人的命运。
“大姑娘在说些什么?若真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便是乱棍打死了也无事。”
“王掌柜当真不知道么?”
“姑娘,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黎挥手打断,一直侍立在她身侧的小丫鬟送上来两本账本。
“掌柜可要仔细看看清楚,看我们姑娘是否冤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