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口村。
张老赖和张氏将张平的尸体领了回去。张平是被害身亡,属于横死,是不能进祖坟的,张老赖和张氏商量后,最终将人埋在了自家地里。
“儿啊,原谅爹不能把你葬进祖坟,不能为你立牌。”张老赖摸老泪一把,嘁嘁然道。
“平儿懂事,一定不会怪咱们的。”张氏苦着一张脸,一边往火堆里填着纸钱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我的平儿啊,你怎么忍心就抛下娘走了啊,你让娘可怎么活啊啊啊”
看着火苗燎着纸钱腾腾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张氏捂着胸口,痛心大哭。
张老赖看着身前拢起的土包包,一想到张平惨死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陈二那个狗东西已经伏了法了,你安心的走吧。”张老赖着抬手拍了拍发妻的肩,“别哭了,让平儿安安心心的走吧。”
张氏闻言,抬手摸了摸眼,擦干了眼角的泪,却仍忍不住抽嗒。
纸钱烧尽,张老赖和张氏相扶着从地上站起身来,蹒跚着回了家去。
太阳金色的光透过窗子打进房间里,空荡荡的床榻上再没了那个年轻的人儿。张氏看着熟悉的桌椅板凳,眼泪疙瘩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
“老张,我这个心空的慌。”张氏在门口驻足,茫然的看着一旁的老伴。
“唉,人各有命,可能这辈子咱们和平儿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别再想了。”张老赖揽着张氏的肩膀,扶她到屋里坐下,“陈二那对狗东西已经被判了死刑了,也算慰了平儿的在之灵了。”
“是我对不起平儿啊。”张氏倚在张老赖怀里掩面而泣。
“这事不怪你,只怪陈二夫妇那对狗东西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害理的事儿。”张老赖和声安抚着自家夫人,好半晌,张氏才平复了情绪。
“好些了吧。”张老赖试探的问。
“我没事。”
“那你在家待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好不”
“你干什么去?”
“我到莫阳村去一趟。”
“去莫阳村干啥?”
“表弟家的佳佳失踪两年了,报失之后官府那边一直也没个信儿。我看大理寺断案的那个官儿是个办事儿的人。我去给表弟递个信儿,让他有空去试试看能不能到那位大人跟前求着帮忙查一查,没准能有消息呢。”
“去吧去吧。”张氏闻言摆摆手,“但愿佳佳不要像平儿一样……唉。”
自从沈颜和张文静的婚期定下来,许久没有喜事的皇宫一派喜气洋洋的。从东宫到大理寺都好不热闹,无论走到哪都避不开向她道喜的人。
沈颜看着那一张张堆满笑容的脸,总觉得他们的笑不怀好意,就好像他们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还故意来贺喜讽刺自己似的。
眼看着离婚期越来越近,沈颜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焦。好几次她都已经偷偷摸到了相府外头,想翻墙进去找张文静,但是最终理智让她忍住了。
翻墙进去太过唐突,若是再让张文静误会她是想见她才翻墙的,那她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哎,可该怎么办才好。”沈颜坐在桌前,单手拄脸,唉声叹气。
“殿下,您瞧这喜字怎么样?这个婚礼的时候要贴在门上的。”
良东很没眼力的捧着大红喜字进来,左右摆弄,问沈颜的意见。沈颜刚答复了良东,下一秒又被肆南拉到更衣室试穿喜服去了。才试过了喜服,还没来得及喘息又被辰西拉到一边去捋婚礼流程,一套冗长的官礼下来,的沈颜头昏脑涨,脑仁都大了。
“行了行了,有关婚礼的一切事宜你们看着办,不用问我了。”沈颜实在受不了,摆摆手将烂摊子交给了东南西。她自己偷偷从东宫跑出来,到了大理寺避难。
“呦,稀客呀。”花倾野看到沈颜,戏谑道,“殿下不在宫里准备迎娶佳人,怎么有空到大理寺来?”
待她娶了张文静,楚楚也就该死心了吧。想到这里,花倾野看沈颜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两分。
“烦的很,来这清净清净。”沈颜叹了口气,怏怏道。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这么一会儿有什么用,你还能在这住不成。”花倾野嗤笑,沈颜闻言面色一喜,“哎,这办法不错啊。”
“花儿,你找人收拾间屋子出来给我,我暂时在这住两。”
“啊?这……不太好吧?”花倾野错愕的。
“有什么不好的?”
“大婚之日在即,您不主持婚礼事宜,在大理寺住下算怎么回事?”
“哎,这话的可不对。正所谓下为公,完婚这种私人事焉能扰了公事秩序。大理寺的抛尸一案迟迟未结,本宫心焦的很,为了尽早破案,理出线索,在这住几怎么了?”
“好好好,您是太子,您最大,您了算,下官这就给您腾房去。”花倾野见沈颜铁了心要住下,施施然转身出了门去。
“这还差不多,废话忒多。”沈颜编排,揪下两颗葡萄扔进嘴里。
“你们两个和我来。”花倾野出了门,招呼两名衙役随他来到他的房间,大手一挥,“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隔壁去。”
“啊?”两个衙役懵了。
“大人,您放着最好的房间不住,搬隔壁去干嘛?”两名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解的问。
“太子殿下要搬进来,你们是该她住这儿还是我住这啊?”
“属下遵命!”二人闻言恭敬应了一声,麻利的开始搬东西。
“你们慢慢搬,搬完两前头告诉我一声。”花倾野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大理寺门口,一个黄衣汉子正探头往里头寻摸着。
“什么人?看什么呢?”守门侍卫眼见此人探头探脑,形迹可疑,手中长枪一横,拦住那饶去路。
那人看到锐利枪锋,吓得一个激灵,忙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正了脸色道,“官爷,我……我要报官。”
“报官?这是大理寺不是衙门!”守门衙役闻言沉喝一声,“要报官到京兆府击鼓去,大理寺不受理民案!”
“可是我听……”
“可是什么可是,大理寺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走吧,走吧。”衙役不想再听他多言,挥手将人往外撵。
人才被推搡着退出了大理寺的门,花倾野大步从门前经过,直奔沈颜所在的中堂。
“哎大人大人!”那人看到花倾野眼睛一亮,忙出声召唤。
守门衙役见状面色一凛,手下力道加重,将人往外赶着,“快走快走,别在这惹事啊,心把你抓起来!”
“大人留步啊”那人不死心的呼唤,终于吸引到了花倾野的目光。
“怎么回事?”花倾野循声望过来,远远出声问。
“大人……”
“大人,这个人要报官,属下让他去京兆府,不想他还闹腾起来了。属下这就将人赶走。”要报官的那个人才一开口,话便被守门衙役抢了过去。两名衙役已经制服了要报官的那个人,着架着他就往外拖。
“大人,我要报官,大人!大人!”那人不甘的喊,花倾野闻言却也不再多问。
“太子大婚在即,凡事都精神着点。什么人都能在大理寺闹腾,成何体统!”花倾野不奈的道了句,完转身走了。
“听到没有,太子大婚在即,皇城肃严,再敢来闹事,心你的脑袋。”守门衙役将那人拖到门外,扔到地上,警告道,“这次就饶你一回,要报官去京兆府去,别再来大理寺闹事了啊。”
那人堆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垂头丧气的走了。
“真是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有人来大理寺报官,当咱这是三尺衙门台嘛,真是好笑。”
……
中堂里,沈颜躺在太妃椅上,双目呆滞望着头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殿下过去看看还缺点什么不?”花倾野走过来,开口道。
“不用看了,你办事我放心。”沈颜回过神来摆摆手道。
“点正经的,这几有没有新案子发生?”
“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该出事了。”沈颜挠挠头。
“殿下,注意你的身份。”花倾野有些无语,头一次听还有感觉要出事一,感觉要是有用,还要衙门做什么。
“哎,最近脑子不大好使了。”沈颜抬手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口气。
“殿下,少卿大人,午膳准备好了。”这时候有衙役前来通报,沈颜和花倾野起身用饭去了。
饭桌上,沈颜抓着筷子在白米饭里戳来戳去,戳去戳来,目光呆滞,若有所思。
“殿下不是要大婚了吗,大喜的事,怎的殿下瞧着失魂落魄的。”花倾野夹一片脆笋到碗里,抬眼见沈颜失神模样,开口问道。
“哎,最难消受美人恩。”沈颜叹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眼前貌美近妖的人儿,摇了摇头,“你不懂。”
“嗯?”
“殿下可是身体不太好?”花倾野突然贼兮兮的凑上前来,在沈颜耳边低声道,“下官认识位神医,殿下若是需要,下官可以为您引荐引荐。”花倾野着还得意的朝沈颜眨了眨眼。
“你身体才不好!你全家身体都不好!”沈颜闻言眼睛一瞪,登时跳脚。
“殿下身虚,上次骑马的时候下官就看出来了。皇亲贵胄也是肉体凡胎,有病就得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花倾野悠悠道。
“嘿我这暴脾气!”沈颜拍案而起,饭也不吃了,拉着花倾野直接到了马厩去,“来,挑一匹!”
“做什么?”
“赛马。”沈颜磨牙嚯嚯。
“嗯?”花倾野错愕。
“挑吧。”沈颜双臂环胸,半点不像假的样子。
花倾野饶有意味的看着沈颜,既然她这么诚心的要被凌辱,他就满足她一次吧。花倾野随手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就它吧。”
上一次他们同乘一骑,她恨不能将心肝肺都吐出来,他倒要看看,这两个月她长进了多少。
城外草场。
绿草低低,风声猎猎,沈颜和花倾野一人一骑,并列而立。
“为了不让您输得太难看,下官可以让您三鞭。”花倾野骄傲的。
“用不着。”沈颜哼了一声,“准备好了吗?”
“随时恭候。”
“那就走吧,驾!”一鞭甩出,沈颜驭马,疾奔而出。
花倾野却并未动作,安坐马背之上抱臂看着飞掠远去的沈颜。
身子微弓,头颅压低,双腿紧夹马腹,马背上的人动作标准而规范,看来私下里是真的下了功夫了。
眼见着沈颜甩出第三鞭,花倾野才拿起鞭子大力一甩,双腿夹着马腹用力一紧,喝了声“驾!”
风声过耳,地后掠,沈颜安坐马背,在草地驰骋。和楚御一起逃跑的日子,她不仅学会了辨别草药,还学会了骑马。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这般放肆的赛过马。今儿她才知道赛马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妙,不仅视野开阔,动力不限,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就像骑在前后摇的摩托车一样,怎一个爽字撩!
“踏踏踏……”马蹄声密如雨点,沈颜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又一鞭子甩出,就要加速,然而鞭子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颜错愕,刚一回头,花倾野已经到了她的身边来,花倾野二话没,拉着鞭子的手一松又猛的一紧,沈颜只觉得一股大力抖来,直将她从马背拉起。
惊变刹那起,沈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花倾野拉到了他的马背上,肚子直接扣在马背上,撞得沈颜一口酸水差点喷出来。
“靠!”沈颜大骂一声,与此同时,花倾野也拉紧了缰绳,“吁”
马儿扬蹄,而后稳稳停下。
沈颜挣扎着从马背上跳下来,刚要指责花倾野,突然,远处奔走马儿一声凄厉长嘶,轰然倒下。
沈颜未出口的脏话哽在了喉咙里,震惊的看着远处山似倒在地上的马,那匹她刚刚还驾驭驰骋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