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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府果真气派。

听说这宋凌是当今东宫之位的最强竞争者，虽然并非正宫皇后所出，可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朝野的支持声一直很大。皇后所出有大皇子恭王与一位静娴公主，储君之位一直空着，可太子之争明争暗斗了也有这么些年了，皇帝一直都吊着众卿家的胃口，纵然宠爱三皇子，可却也没有透露出要让谁当太子的意思。

林子大了鸟多，王府大了人多，人多了嘴便碎了，若新总是缠着杳杳带出府去玩，若羽又懒得动，这些日子便只在府中随意走动的时候，总能一不小心就能听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传言。

她坐在长廊的栏杆上靠着柱子歇息，便听得花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是几个打理王府花园的小丫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唉，你听说了吗？咱们王爷今儿在赛马会上又拔得头筹，得了好多赏赐，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沾沾光。”

“那可不，圣上龙心大悦，再说咱们王爷可是人中龙凤，这皇室里哪个皇子能比得上？”

“是呀是呀，就算不是嫡长子，那又如何？圣上还不是偏心咱们王爷，依我看哪，这陛下迟早会让咱们王爷入主东宫。”

“……可不是嘛，咱们王爷能文善武，岂是那资质平庸的恭王比得上的？”

“……”

“听说陛下从前想要将黎王的女儿黎若郡主许给咱们王爷，可惜后来……”

“这有什么可惜的呀？想那黎城穷山恶水，又远离京都，从那里出来的女子，便是郡主也是远远配不上咱们王爷的。听说陛下有意要将霍相公嫡孙女许给王爷，这郎才女貌的，真是天作之合。”

“听说今日的赛马会便是霍家主办的，想来咱们王爷与佳人的亲事已是定数……”

若羽哑然失笑，看来这宋凌的群众基础打得真是不错啊。

她轻咳一声嗓子，那边的声音立刻噤了，她外头一看，那边露出了一个脑袋，她正对上那人滴溜滴溜的眼珠子，见她直直瞧过来，那人便嗖的一声又缩了回去。

“你们出来吧。”若羽淡淡道。

几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从那花草丛后现了身，慢吞吞地朝她这边挪来。

若羽将手臂枕在脑勺后边，明媚的阳光瞬间洒满了她扬起的面庞，她微眯了眼睛。

“公子。”这群小丫头看起来都不过是十四五岁光景，此时见若羽脸上没什么神情便都有些害怕，其中一个大胆些的小丫头听了听僵硬的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凶吗？

“霍相公是谁？”

见若羽久久不动，小丫头们以为她睡着了，正要开溜，没想到忽然前边这个刚刚还一脸惬意地晒着阳光的人忽的半睁了眼，幽幽问道。

小丫头们又是面面相觑。

还是那个刚刚喊她的小丫头壮着胆子答道，“霍相公是当今皇上从前的师父，在圣上还是东宫之位的时候，先帝便已命霍相公为太子太傅，从一品，兼大理寺卿。”

“那你刚刚为何要说你们王爷娶霍相公的孙女好过娶黎若郡主呢？”若羽倒是诧异一个生养在深院的小丫头竟能有这般见识，倒是忍不住想再多问几句。

“公子有所不知，这黎王可是曾经犯过欺君之罪才被贬出京都，连皇姓都被废去了，虽然陛下仁慈，还留他一命，也念及骨血之情，还依旧封了个黎王，黎若郡主也不过是个罪王之女，在皇室里头是抬不起头的。”那丫头倒是心直嘴快，“若不是君无戏言，这场亲事早早便作废了去，如今也算是上天眷顾咱们王爷。”

“我初来乍到这帝渊京都，有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若羽抬起手臂指了指那小丫头，“你便留下来陪我说会话吧。”

“公子……这不好吧……”小丫头正对上她微眯的眸光，此时若羽已全然是一副男子的装束，眉清目秀的，也怪不得小丫头一听这话便双颊微红。

“我可是你们王府上的贵客。再说了，刚刚你们非议皇室，可知这是大罪？”

“公子饶命！”

一听若羽这意味不明，情绪不定的语气和骤然寒凉的神情，那群小丫头立刻便吓得腿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翡翠。”

“好，翡翠你留下来，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叫翡翠的丫头颤颤巍巍地挪到了她身边，若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丫头身上有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与那花香全然不同，一般人是不可能察觉得到的。

也只有她这药王谷的大夫，闻惯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药草，才会对气味这般敏锐。

只是这气味真是不一般的熟悉。

“坐吧。”

若羽朝着自己对面努了努嘴，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兴许是刚刚若羽的脸变得太快，又或许是她这向来没什么起伏的神态让人惴惴不安，翡翠的膝盖一阵阵发软，竟差点又跪下请罪。

这王府里多是脾气较好的主事，因为上头有个贤明谦和，待人有礼的翊王，所以这乍然进到他们府中的贵客看上去脾气不甚好，她也就不敢再妄动了。

“刚刚不是还油嘴滑舌的吗？”若羽见她怯怯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怎的，本公子看上去像个恶人吗？竟让你惧怕至此？”

“奴婢不敢。”

若羽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摁住翡翠的肩膀，将她摁到栏杆上坐下，翡翠满脸惊慌正要挣扎着起身，若羽便冷声喝道，“别动！本公子有话要问你。”

翡翠看了看她坏到极致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身体缩了缩，见她安分了不少，若羽这才松开手。

“你在这府上做事多长时间了？”

“回公子的话，奴婢自小在王府中长大，奴婢的娘亲是王府阿金管家的表妹。”

“你不曾出过府？”

翡翠摇摇头，“不曾。”

“那……你听说过花满楼吗？”若羽眯了眯眼，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的疑云越滚越大。

“不曾。”她的声音微弱，甚至有些心虚。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这话虽平静，可在有心之人听着却是另一番意味。若羽满意地看到翡翠猛地抬起脑袋，眼里的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掩饰便悉数落入她眼中。

纵然身份未明，可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在撞上若羽冷冷的眼神后她面上似乎抽搐了一下，随后便极力压下那突兀的神态。

“奴婢不知公子是何意。”

用她的人也是心大啊，若羽叹了口气，她从药王谷那样与世无争的地方来，从来只得在一两本俗世录里窥得到外边这些尔虞我诈，尚不懂得笑里藏刀或是扮猪吃老虎是怎么个做法，如今都能瞧出这丫头身上的不对劲。

连她都瞧出来了，翊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和他身边那些亲信会看不出来？还任由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