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宪抬头,正对上花错那恨人的笑脸,顿时火起,“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在老子面前英雄救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哦?你也知道我是英雄救美?那你可知道你是什么?”
围观者发出一阵哄笑。
“你!”方宪脸上戾气横生,他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你们给我上,打死他,打死他!”
花错冷哼一声,一脚踹翻了两个小厮,淡声道,“论打架,你老子来了也不配给我提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打死谁?”
“你、你!你竟敢骑到我头上来!反了,反了!去,快去给我叫巡防兵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可不得了!花错暗道糟糕,若是事情闹大,身份败露,传出去可就是忠义侯府公子刚回京便寻衅滋事的丑闻,他倒是不嫌丢人,却不能辱了侯府的颜面。
正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忽然有人说到,“够了吧方宪,你还想叫巡防营的人来看你大理寺方大人的儿子在此强抢民女吗?”
花错转头去看,人群中走出一位高挑少年,斜眼看向地上的方宪,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鄙薄。这少年身着湖蓝色暗云纹长袍,腰间系着块碧色云纹玉佩,标准的世家子弟打扮,想来也是某家来听戏的小公子。
方宪一见此人,气焰顿时消了不少,狼狈起身,愤愤道:“哼!算你走运,别让我再见到你!”
花错心道,同是世家子弟,以后见到的机会只多不少呢!
围观人群渐渐散开,花错向那少年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解围,不知兄台是哪家的公子?”
少年还礼道:“在下薛照。”
原来是尚书令家的二公子!难怪方宪不敢造次,官大一级压死人。
薛照盯着花错的脸,端详良久。花错疑道:“薛兄在看什么?”
薛照自知失礼,连忙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看这位兄台面善,似乎像是......”
“璇玑美人?”
薛照有些尴尬,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当着对方的面说他像女人,委实无礼。
“哈哈,薛兄说的没错!在下花错,正是忠义侯府人,婉君乃是家姐。”
薛照一愣:原来是他!早就听说忠义侯府公子回京,薛照很早就想去拜访了,却听闻他一直被拘在府中学规矩,不好去打扰。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了!
薛照一把拉住花错,激动地说:“果真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吗?薛小二,偷你栗子糕的薛家二郎啊!”
花错愕然,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想到栗子糕。。。。。。确实,小时候,经常有个小孩偷他栗子糕吃!
“竟然是你!”
“对,就是我,你想起来了吗?小时候我们......”
“原来你就是那个经常翻墙,偷我糕点,打不过就哭的小屁孩啊!”
“......”
薛照此刻有些心酸,本以为唤起了他们幼时美好的回忆,不曾想他只记得自己偷吃被打的狼狈相。
戏园的园主适时凑过来缓解了尴尬,感激涕零道:“多谢二位公子相助,小老感激不尽,今日的戏,算是小老请您二位的。”
“这倒不必,左右今日也是别人请我看戏,我可无需替他省下银钱。”花错笑着拒绝。
园主看这二位公子如此可亲,心中更是感激,转头去叫卫娘,“阿卫,还不快来谢过二位公子。”
卫娘移步上前,冲二人道了福,“多谢二位公子相助,得公子庇佑,是阿卫的福分。”
薛照略一点头,花错却笑嘻嘻地抛给阿卫一个媚眼,道:“不敢当不敢当,为美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看台上的残局收整的差不多了,澹台舟也从二楼下来。
“澹台兄,你好不厚道!你家公子我在下面迎敌,你却在雅座看热闹。”花错捧心做受伤状。澹台舟道:“方世成认得我。”
“哦!原来你比我还有名。真是岂有此理!”
澹台舟无奈,这个人总是如此不讲道理。
二人在戏台前就近寻了个干净的位子,继续听戏。
阿卫站在珠帘后,观察着刚刚救了自己的男子。
他身量不高,体型纤瘦,一张脸不过巴掌大,远远看去,像极了刚及笄的姑娘家。却穿着一身窄袖长衫,举止轻佻,眉眼含笑,正是一副轻薄桃花逐水流的公子派头。
“小花,你瞧见没,阿卫在帘子后面看你嘞!”
“那还不是因为小爷我玉树临风,少年英杰?”
薛照嘻笑:“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花错一愣,“这倒不至于吧!”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样的戏本子太多了。自古英雄配美人,阿卫确是个美人。”
“澹台兄,竟连你也来揶揄我!”
花错往嘴里塞了块糕,问道:“薛二,我走的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啊?”
“想啊,当然想!咱们关系这么好。”
花错母亲花于氏与薛照母亲薛李氏是手帕交,这层关系使得薛花两家关系很好,小薛照经常跟着母亲到忠义侯府玩耍。也是自那时起,薛照就与花家姐弟二人有了深厚的情谊。后来,花错离京,薛照便总是哭闹着要找花错,难过得紧。花于氏便常带着小婉君去看望薛照,婉君向来懂事,总是安慰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哥哥。等到婉君年纪渐长,有了“璇玑美人”的名号,成为上京风头无两的才女,薛照时常会想到花错,惦念着他是否安好。
“我记得你小时候和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我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你小时候长得那么漂亮,我一直以为你是女孩子,叫你妹妹,你还从不反驳,直到你要走了,我才知道,原来你是男孩子。我时常想,姨母一直将你当女孩子娇养,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受的住呢?”
“咳咳!我那时候年纪小嘛,不懂事,长得好看自然就喜欢女孩子的东西,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吧!”
澹台舟在一旁抿唇轻笑,他倒还不知道,这位浪荡公子儿时还有这样的故事。
一曲散场,众人离开戏园,此刻,已经过了酉时,薛照约了花错明日到薛府做客,三人分道扬镳。
走在依旧热闹的市集上,花错问:“这坊市何时宵禁?”
“戌正宵禁,卯正开坊。若遇节日,则整日开放。”
“上京只有这一片坊市吗?似乎不太够用吧。”
“不止,这维安坊是离侯府最近的坊市。上京大大小小的坊市有数百座,我在上京数载,也未能走遍所有坊市。”
花错暗暗吃惊,难怪上京如此富庶,这么多的坊市店铺,得收多少税!
“既然如此,澹台兄,以后就由你来做我的向导,我们把上京的坊市逛个遍!”
“......”
二人一路上又买了不少吃食,不过花错边买边吃,等回到府上,倒是不剩什么了。
婉君给花错备了夜宵,差人送到雅趣阁,花错实在是吃不下,便强拉着澹台舟替他吃,澹台舟喝了一晚上茶水,腹中空空,便没有拒绝,吃掉了整盘杏仁苹果酥,反倒被花错嘲笑一番。
次日晨起,花错打坐后用了早膳,便忙不迭地拉了个小厮前往薛府。
薛李氏见到花错十分欣喜,拉着他嘘寒问暖了好一阵,这才放他去找薛照。
薛照带着他在薛府四下闲逛。薛府虽比不得侯府面积大,格局却布置的极其精巧,随处可见的花木打理得十分妥帖,亭台楼阁交替的穿插在各院之间,后花园的池塘上还修建了一座小小的画舫,二人便在画舫中休息。
“真是不错,若是到了夏日绝对是极好的避暑胜地!”
“那是当然!”薛照有些小得意,“这些都是我娘亲自设计的!”
“当真?”
“还能有假?我娘费了许多心神将府中重新规划了一番,命人照图修葺调整,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完工。”
花错这才想起,当年的李氏也是有名的才女,与于氏一文一武,并称双姝。后来,李氏下嫁了当时还只是小小郎中的薛其坤,于氏却嫁入了忠义侯府,不少人为李氏惋惜,而薛郎中实乃经纬之才,短短数年官拜左仆射,后又加官尚书令,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薛然虚岁二十有二,已经入仕。次子薛照刚满十九岁,自幼好武。小女薛箬,尚未成年。
想到薛箬,花错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尚未成人的妹妹,她在哪?”
“你想做甚?”想到昨晚花错在戏园的表现,薛照立刻警觉。
“想什么呢你!”花错给了他一拳,“我是那种人吗?”
薛照瞪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你就是这种人”。
“好罢好罢!”花错拍了拍他一直提着的食盒,“是我阿姐,她给阿箬做了点心托我带来。况且,这么多年在外,我也没能见见这位小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薛照了然,道:“我妹妹住在雨珍院,我带你去见她。”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外人,进女孩子的闺房,不合规矩。”
薛照嗤他:“那你把她叫来见你就很合规矩喽?”
这,倒也是!左右有薛二陪着,院里又有不少丫鬟嬷嬷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思及此,花错便放宽心,痛快的跟薛照下了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