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药言简意赅:“一局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游戏,你赢,我任你处置,要杀要打悉听尊便,医长大人也不会多说半句,我赢,你离开杏林村,且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田里的风一吹,纤瘦身子显得愈发羸弱,字里话间,却是出奇的铿锵有力:“怎么样,玩不玩?”
秋飒好歹没昏了头:“怎么玩?别不是同你比武吧?”
“放心,”白无药道:“我是不会恃强凌弱的。”
埋汰人!
作为一个主动找凌,且被凌的很惨的男人,秋飒破天荒脸红了,却是气的:“怎么玩,划出道来!”
“很简单,你领秋家一队,我与药农一队,我们玩浇水,看哪队给这些毁坏的药田浇水最多,就算谁赢。”白无药淡淡道。
那口气,根本不在意稍微一输就要任人处置了,而话里的玩法,简直比儿戏还儿戏!
众人皆怔。
怔完之后,农家叔婶哥嫂们发作了。
“谁和你一队!”
“鬼要给你玩游戏!”
“胡闹!”
抗议很激烈。
秋飒高兴的险些手舞足蹈,好啊,药农们都不肯出力的话,输赢立分啊。
幸福来的太快,路萱在他胳膊上连掐好几把,才让他清醒一些:“本公子可以陪你玩,但是,要加一条,本公子赢了,西坡药田也归我!”
白无药来不及说话,药农们又激动开了。
“不行!这是我们的田!”
“凭什么押到游戏里?”
“我们不同意!”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眼里,田地就是一切,怎容儿戏?农夫农妇们当然不干。
只是他们忘了,方才在泉香苑,他们的药田已是秋飒囊中之物了。
左右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白无药懒得浪费口舌解释什么,只向沈令云投去征询的目光。
沈令云微笑点头,算是同意了。
人们当即哑声,有苦难言。
这些药田由他们打理,却不属于他们私有,说起来,济澜医殿才是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主子。
“父老乡亲们,这是大家安身立命的唯一机会啦!”路衷洞若观火,好不容易抢到开口,激动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听他这般说,药农们消沉之际,细细一思量,骤然极恐!
今日大家伙被秋飒撺掇着一闹,等待他们的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白无药仗着医长大人袒护,拒不认罪,他们担主责,死!二,白无药良心发现认了罪,他们落得个护药不力的罪名,遭驱逐!
而无论哪种结果,他们的田,最终都会被秋飒借献药之功,收进兜里。
混蛋小子啊……
“医长夫人与我等一队共输赢,何尝不是给了我们第三条路,赢,秋飒离开,我们田在人在,输,一切不过还是原状,可医长夫人搭上的,却是一条命啊!”路衷越说越激动,老脸都替大家感到羞愧。
怎么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本来拱一个姑娘出来顶罪,就有点缺德,现在秋飒的野心都那么清楚了,你们还要愚蠢到何时啊?
药农们如醍醐灌顶,默默惭愧。
“大家伙打起精神来,自己为自己搏一搏活路,与医长夫人游戏一场不行吗?谁有异议,就冲我这把老骨头来吧!”路衷见他们神色松动,当即拍板钉钉。
路萱白了自家老爹一眼,怎么还帮外人帮上瘾了?
秋飒直接“老不死的”骂出口,又觉得这样也好,加上村长作保,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他似乎预见了白无药伏在他脚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又预见扩充产业有功,爷爷招他回本家当继承人的一幕……哈哈!
白无药再送他一颗定心丸:“秋家人数有点少……”她抬手蹭了蹭下巴,又向桩子一样立在身边的沈令云看了一眼。
英明神武的医长大人会意,说道:“在场医试学子,全部入队秋家,你们若能在游戏中胜出,本座主考的第三试直接通过!”
他,竟用医药大试给自家夫人保驾护航!
又一个儿戏的!
跟来看热闹的医试学子们一通巨汗,没想到好奇心重也是有好处的啊,他们欢呼着一股脑站到秋飒身后,摩拳擦掌,眼睛发亮。
这些少年是本年度医试学子中一少部分,统共就二三百人,如此,也比药农那边一百来人的数量庞大了许多。
“好!”秋飒来了兴致,眼珠子一转,“医长大人,小小游戏,您屈尊,当众赠言,做个见证?”
这次他问的格外小心和谄媚。
医长大人眸光深邃,如从幽渊看过来一般,令人不敢逼视,与前次只给秋飒“没空”两个字的态度大相径庭,他笑了。
“本座在此为证,胜过白纸黑字,两队尽可全力一搏,输赢公断,执、正、持、平!”他最后还特地用了秋飒说过的词,说的极慢极清晰,成功让对方的脸色难看至极。
呼——
游戏的格调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
“好啊,浇水游戏,算我一个!”萧子鸿已抽空将花若妮放回家,一直闷到现在,终闷不住了,“哈哈,我站药农队,乡亲们,我们加油!”
这哥们人中穴上兀自扎着一根不时反射出几点光亮的细针,他也不觉得滑稽,大喇喇长笑一声,与众多药农们站作了一堆,甚积极。
“加油!”白无药明显感受到他的仗义,朝他握拳打了个气,完了抬脚迈上了地头。
“你不来吗?”萧子鸿一怔。
白无药:“我说了,我不凌弱。”
秋飒:“……”
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不知为何也觉得疼了。
萧子鸿:“……”
被看起来的确很弱的人这样说,他都替秋飒疼。
众人:“……”
事关你的命和咱们的田,慎重一点啊喂!
有人去取浇灌用具,剩下的各怀心思,默默静候。
秋飒公子觉得自己赢定了,暗道白无药啊白无药,众目睽睽,一诺千金,看本公子待会儿怎么也凌你一把!
医长大人从旁不着痕迹地觑着他,我妻岂容别人欺,你小子要是太看重输赢,才叫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村民堆里的萧子鸿也斜睨秋飒,心里想的多少有点粗俗,你爷爷的你要是敢赢,老子圈你叉叉,再叉你圈圈啊!
至于白无药,自幼与命斗输赢,看的开,也看的淡,从从容容,不慌不忙,瞧着一应蓄势待发的众人,尚有闲心享受一番田园小风的吹拂。
若说心情沉重的,当属药农们。
他们人数上比不过那边加了医试学子的秋飒队,年轻力壮也比不过对方加了诱饵的冲劲,怎么玩?怎么赢?
但他们此刻也非常清楚,大局已定,为了田,为了活,必须赢!哪怕拼了命!
半柱香时间,各种浇灌器具准备齐全。
田间地头每隔百丈挖有水井,而花若妮棚屋后面那口,是距离丁香树田最近的一个,自然而然成了本次游戏的主要水源。
白无药扒着乱石砌的沿口,找个无人注意到的角度,双手举至眉心,飞快地捏出一个印诀。
星点碧光,乍现即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