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隐约方向,两人往荣康道不紧不慢地拨草前行,没多大会儿,黑暗中也有沙沙响动朝两人逼近。
堂有路,地狱无门,来的好!
这回,白无药不给他们发箭的机会,朝沈令云传递个眼色,便迎着声响处,如泥鳅般往草浪里一钻。
沈令云心领神会,止住脚步。
只是他这一步还没站稳,突然被不远处亮起的一幕碧光刺痛了眼睛,紧接着就听见一片哭爹喊娘!
九沧!
多么熟悉的色彩,熟悉的能量,熟悉的威压,不是那根九节鞭杆是什么!
难怪她摘下面甲!
沈令云牙一咬,可怜谆谆苦心,终是粉碎了!
标志性的武器一出,身份再难隐藏,而她又不能杀人灭口,不得回到皇都,仍难逃种种试探审查和针锋相对。
“我该怎么保护你……”沈令云嘀嘀咕咕道。
男人保护女人,会殚精竭虑为她谋算周详,而女人保护起男人来,却全凭血性,做得出殒身不逊视死如归的爆发式疯狂行为。
白无药头一次被父亲和无歇以外的男人保护,一旦明白过来,反哺意念尤为庞大。
纵有界规压在头顶,她这次下手也比平常重了不止一点半点!
几十名黑衣蒙面人全部双腿破开血洞,犹如新凿的泉眼般咕咕冒着鲜血,相信没个三年两载,是站不起来了。
一甩棍子上的湿滑液体,满身血腥气味的少女走回沈令云身边。
她人刚过来,脑门上就挨了一敲。
沈令云:“又不乖!”
白无药道:“哪有?”
她真的没有动用本命灵源好不好?怎么,现在连武功都不让用了吗?
沈令云道:“我有就有,你顶嘴?”
顶嘴?
咳!这项技能非白无药所长,是以,她相当“乖”地做出个忏悔的表情,噤了声。
同时也示意沈令云暂时别话。
受伤刺客的哭喊叫骂,在这深更半夜里格外刺耳,想当然尔,吸引来了更多刺客上前查看。
白无药又钻进草丛里去。
然后,也就又添上新一波的鬼哭狼嚎。
如此反复七八次,拢共折损三四百人,终于不再有人往外冒了,差不多参与本次暗杀的刺客,都在这里煮成一锅烂粥了。
白无药心惊于刺客的数量,暗暗为沈令云的处境再次捏了一把汗。
“原来你们在这里!”
正当两人闹中取静,有些困乏的时候,耳边猛地炸开一声暴喝!
不待反应,视野里逼近一道寒芒。
“铛!”
九沧一抬,将激射到面门的袖箭击飞。
白无药扭脸,竟是宥叔和年轻大公子一行四人终于循声追了过来!
身躯彪壮满头灰发的宥叔平端左臂,上面绑着与刺客同等装备的型弓弩,但他打的并不是名义上的刺杀目标沈令云,而是他旁边的“黑衣少年”。
摘了面具的少年清秀非常,纵然深夜晦暗,也能看出她莹白肌肤勾画出的精致脸庞。
宥叔之所以瞄准她,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装,化成灰他都认得!
“羔子,看你往哪跑!”
这该死的长的人模狗样的混子,胆敢从他手上黑吃黑,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要谢谢这王鞍的吉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老子终于抓到你了!
“宥叔。”就在他准备再次扣动机括的时候,年轻人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指按住了他臂膀,稚气声音道,“不可对医长夫人无礼。”
“医……医长夫人?”宥叔先是一惊,继而虎躯一颤,夸张地大为恐慌,“白,白,白……”
“白无药。”年轻人替他完,镇定地笑道,“青木鞭杆,一身妍华,静如处子,行若雷霆,又是伴在沈令云身边的,除传闻中的白无药,不作第二人选。”
他声音不知是刻意改变,还是本就如此,如同没过变声期的孩童,然而口气却老成持重,极为违和。
着他转向白无药,拱手示礼:“医长夫人,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久仰了。”
咕嘟,那宥叔咽了一口唾沫。
白无药之前偷听过他们主仆谈话,是以知道这大公子看上了自己的毒血,因此这番话便显得虚伪客套了。
但她还是轻轻一点头:“嗯,是我。”
话未落音,她陡然迎风一晃,出其不意地到了对面主从四人跟前。
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实战经验,她鞭杆抖开,点点青芒,故技重施,对着四人大腿捅去!
“卑鄙!”宥叔暴跳。
好歹打声招呼什么的啊!
敌众我寡,谁有闲情跟你打招呼!白无药坐实“卑鄙”之名,出手赌狠辣,力求一击必郑
“噗!噗!”
实力稍弱的两名黑衣人先抱腿倒下了。
年轻大公子实力更差,或者他跟沈令云一样,根本不懂武功,旁边两人“哎呦”着残了,他还茫然呆愣呢。
但那宥叔武功不错,飞快地往年轻人身前一拦,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弯曲成爪,沉喝一声,掌指瞬间刷成一片诡异紫色,于上百青碧色的虚实乱影中,准确无误地捉住了白无药的杆子。
白无药霎时一惊,心知碰上了高手,不敢大意,手腕暗运劲道,九沧弹开一层元力,趁着宥叔大爪子还没握实,收肘撤眨
“好!”大公子敌我不分地给白无药喝彩。
宥叔也目有赞色:“竟躲得过我将位崩山手?!”
“崩山手?”沈令云忍不住插嘴,“河岛明家!”
什么河不河岛的,白无药一个外来客,根本不知东湛各方势力,也不知将位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对面的是敌非友。
白无药道:“崩山手!我来领教!”
九沧旋了半圈瞬间没入右腕,她双手一错,掌刀化影,一片片,一层层,一簇簇,夹杂着青碧色的元力色彩,如其名一般,群蝶激舞,向着前方的灰发大叔扑簌簌冲击。
迷蝶掌,意在迷乱,重在轻灵!
宥叔一个“崩山手”叫出口,便觉糟糕,底细漏了啊!果然,白无药虽孤陋寡闻,沈令云却不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医药呆子,立刻就喊出了他的来路。
尚不及懊恼,眼前已被铺盖地的掌影笼罩住!
“绿色元力?宗位么?哈!”宥叔不屑地举起两只鬼气森森的爪子。
他那双手平常并不奇特,但在运功时,急速脱水,皮肉绷紧,指节突出,通体蓝紫,是鬼爪,都有点美化它们了。
这种奇特的功法,极为难练,一旦功成,碎金裂石,堪比任何神兵利器,也就不怪敢抓白无药的鞭杆子了。
前提是,抓的着才成。
迷蝶掌虚虚实实,层层叠叠,比九沧难抓多了。
宥叔抓了一会儿,始终无法摸到人家半片衣裳,更遑论对上一掌。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糟了,糟了,轻敌了!对方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宗位那么简单,怎么把这该死的一茬给忘了!
“白、白、白……敢不敢与我握个手?”宥叔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