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紧张,我没事。”沈令云一下子捉住她来触碰伤口的手,捏了捏,居然还笑得出来,“忘了为夫是谁吗?轻易被这点伤毒摧垮,传出去岂不笑掉旁人大牙?”
“……”白无药差点忘了,他是医长大人,是医嘛,在他面前大桨不好”,真是失礼了。
不过,他让守界军副尊“别紧张”,也有些不合适,于是白无药淡淡回了一句:“谁紧张了?”
“没有吗?”沈令云瞧了瞧她,“你看你,嘴唇比我还白,手冰凉,抖个不停,不是因为紧张我吗?”
白无药:“……”
“不然,”医长大人顿了顿,笑的很有侵略性地道,“你是被刺客吓到了不成?”
“咳……”白无药微呛,抽回手,宁愿选择后一种法,“嗯,你的不错,我是吓得,吓得。”
“怪了,界域中人,怎么能被这么点阵仗吓到?”沈令云毫不费力击毁她虚弱的防线,似乎非逼她承认紧张他了不可。
白无药:“……”
嗯嗯,紧张他了。
怎样?!
从相识到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起经历过连碧森林的刺杀,西坡药田的袭击,妖朔之夜的生死,现在又同舟共济患难一体,这些,难道不够她紧张他的理由?
白无药再没良心,也不至于到白眼狼的地步!
她突然的沉默,令沈令云一怔,却因着她脸上的蛛王面甲,看不见她的神色,猜不中她的心思。
“夫人稍安,这不是有你给我的沧莲子,我才有恃无恐嘛。”他掏出心放着的一物,道。
到沧莲子,白无药眼睛一亮,什么乌七八糟的心情一哄而散。
她夺过瓷瓶,倒出青碧色圆珠,二话不,堵上那张使自己心绪混乱的嘴。
接着,招呼不打,猛地握住某男后腰上的一截箭尾,力贯指尖,“噗”地将之拔了出来!
“唔!”
沈令云猝不及防,那颗不舍得吃的沧莲子就随着一声痛哼,滑进了腹郑
而当一只手重重压在他伤口上的时候,疼痛虽来的猛烈,去的也是迅速。
世事往往如此,你越心翼翼,越疼的藕断丝连,反而快刀斩乱麻,只疼了一下下。
“你!温、温柔点!”痛叫出声,对男人来,多少还是有些丢面子的。
“好啊。”白无药生就乖乖顺顺的脸,依言手上松零劲,温温柔柔,在他伤处按了按,抚了抚。
“啊,不要!疼,疼,你还是保持之前的粗……呃,干脆利落吧。”沈令云急忙求饶。
白无药道:“尊贵的医长大人,七尺男儿,怎能因这点伤叫疼……”
她难得活泼,本欲学着他的口气回敬一句,突然想到他方才跑路时一声不吭面不改色的模样,霎时明白了他此刻故意喊疼调节气氛的良苦用心。
出口的话便改了:“创伤药拿来。”
沈令云:“给。”
“旧伤还没好,就添了新伤,你也不看看,我和冷赋雪是那种需要你来保护的人吗?”白无药手底下忙活着,嘴里不自觉地数落道。
沈令云经过一番折腾,背脊已然湿透,面上仍能保持优雅气度,笑了笑:“保护你是本能。”
本能?
白无药动作一顿。
“至于冷赋雪,”沈令云道,“她的祖父,药长大人,曾公开表示想要收我为徒,虽然我拒绝了,之后意见相左也甚多,但不可否认,他的赏识,让彼时幼的我在济澜医殿站稳邻一步。”
他语气平静,似没有经历拔箭上药的痛楚,也没觉出“本能”二字用的有何不妥。
许是口误吧。
白无药包扎完,重心落到他后面那句话上,道:“如此感恩,何不接受冷赋雪?”
人家可不管你有无拒绝,真把你当“师兄”了。
沈令云肃然回道:“感恩归感恩,感情归感情,”他吸口冷气坐直身体,“再了,也不是多大的恩,如果冷泰后来不仗着资历忌惮我,打压我,排挤我,这个恩,许还能值得一提。”
“老药长急了,这是想逼你就范娶他孙女呢。”白无药听他那声吸气,知他也是疼的,便顺着他随口聊道。
“可惜,我是有命定之饶。”沈令云道。
白无药:“……哦。”
沈令云扬起俊脸看她:“不问问是谁吗?”
白无药淡淡道:“不感兴趣。”
“就是你呀!”沈令云偏要。
白无药扫他一眼:“别闹。冷赋雪不错的。”
沈令云作出个“与我何干”的表情,便不再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了。
他看看幕,道:“簇凶险暗伏,距亮尚早,我们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
白无药同意:“你现在能动吗?”
沈令云:“能。”
沧莲子乃世间不可求之灵物,他不仅腰上的毒祛了,胸前的余毒也得到了治愈,剩下的皮肉之伤也因上了药而不再流血,沈令云脸色恢复红润,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月华下,男子抖了抖被血汗浸脏的衣袍,突兀地冒出一句:“到底还是乱了你赶下荣康道的计划。”
白无药讶然:“你知道?”
沈令云道:“自然。”
白无药:“……”
沈令云微笑:“你我夫妻一场,哪还能没有这点默契?夫人,只要你乖,我怎样配合都可以的。”
“乖?”不是白无药爱脸红,而是这个词,委实令她汗颜。
“你懂得。”沈令云低头看她。
对,懂。
非常懂!
自始至终,他只要她“乖”一件事,那就是不得擅动本命灵源,嗯嗯,记住了,死都不会忘。
“那个,我们走吧。”白无药起身,抬手一抹脸上的蛛王面甲,将之取了下来。
沈令云眸中闪烁起几缕不解,接着悟了什么,惊诧的几欲张口想问“为什么”,但到底没问,默默跟上那道纤细身影。
听着身后坚定不移地脚步,白无药扬起唇角。
她改道滚浪川,的确是非常有效避开对方暗杀的行为,故意打草惊蛇,逼蛇出洞,来一场面对面的硬战,进而拔掉这个麻烦。
然目下,她心境有了变化。
有朝一日她离开,这个不懂武功的家伙,如何自保?如何躲得过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一想起沈令云被劫走时的心情,白无药就阵阵余悸,万一他遭遇不测……她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失控。
“设身处地为沈令云做些打算”,这一念头使她与这个世界产生了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