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渠点头道:“没错,这厮终日声色,生冷不忌,身体早已掏空,且为人不正,欺男霸女,若非他爹守得皇都安宁,赚了些功值,莫殿首大人不医他,便是普通医官,也无人医他。”
此事使得向冠达颜面尽失,但为了儿子,不得不转而向药长大人冷泰求药,正巧冷泰需要他去摘银叶金果,两人一拍即合,便顺理成章有了赔礼紫玉珠和琼露林烟湖那些事。
月渠身为医殿医官,自是知晓其中内情。
白无药习惯性揪了一缕头发扭着,“月渠,你们没有怀疑过向传宝公报私仇构陷令云吗?”
“怀疑什么,傻子都看得出向传宝公报私仇啊!瞧,心如明镜的如今都被关在这里受苦受难,趋吉避害的则在浣尘山庄里福禄未艾。”月渠苦笑一声。
如此来,向传宝是真的胡袄造谣构陷了。
那为何萧子鸿还顺水推舟昭告沈令云的罪名呢?
“国之大难,猫鼠同眠,悲哉!”月渠嘲弄叹道,“也不知我们谨守的信任值不值得,或许同药丞大人那般适时应务,背离医殿,效忠官家,才不致今日屈辱而生,蒙羞而死。”
“药丞……”
“秋杰松。”
是他!
白无药瞥了眼“睡”的安稳的路萱,这一家老爷子、孙子、孙媳妇还真是一丘之貉,毫无原则啊。
向传宝几乎握有了沈令云的叛国实证,再有身居药丞之位的秋杰松帮腔,难怪翊林卫和靖武军深信不疑,敢对济澜医殿逼入绝境了。
白无药险将那缕头发扭出卷来。
为今之计,她必须保住这些信任维护沈令云的医药师,将来破阵夺城,也好有人重掌济澜医殿,清理门户,以还沈令云公道。
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七十多人,不是数,她又无分身之术,如何保证他们不被官兵虐待,不受伤损呢?
“毒。”苦恼之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九沧的神识传音。
望了他一眼,白无药稍一沉默,向月渠道:“听你炼制出了迷药,以目前的药材基础,能不能炼出毒药?”
“你当我是殿首大人呐?”月渠摇头,“绝无可能!你血中之毒的确霸道,但就那么一盅,炼制五品软筋散用了多半,除非你再割点出来,我或可试试。”
“呃……”白无药很为难,未及“我的血没用了”,就被一旁的九沧猛地抓住手腕,死死地,有些疼。
少顷,九沧松开她,脸色铁青本就很青地转过身去。
白无药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月渠瞧瞧这两人,心灵剔透地道:“哎算了,我这次可没有两颗紫玉珠给你了。”
他站累了,坐下道:“若是药长大人能够苏醒的话,由他从旁指导我用银叶金果炼药,配合剩下的丁点血毒,许能炼出六品冰筋散,对付上千守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取得银叶金果了。”白无药抽回落在九沧挺拔脊背上的目光。
“殿首大人提点,我怎敢辱命?你也别高心太早,听重点,冷药长受伤了!我们这些人平素都在医殿,炼药用度直接上藏药府取便是,所以谁都没有随身携药的习惯,就算有,也寥寥,药长大人受的是外伤,缺药少食的,至今还昏迷不醒啊!”月渠一番话没完,就陡然蝎子蛰腚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在他清亮的瞳子里,映着一颗青翠欲滴的枣儿。
不!
木灵!
月渠颤道:“你!你……”
白无药:“去给冷药长服了。”
“你、你哪来的?你、你个败家子!木灵给聚不起元力的非武者服用,你暴殄物啊!”月渠恨不得敲她脑袋,可惜不敢。
这熟悉的形容!
白无药知道医药师不懂武,没元力,所以用自己的元力包着这颗木灵,催道:“拿去,赶在向传宝来戳破我之前,炼出冰筋散。”
月渠拿双手在身上抹干净,将那青色能源心地接到手中,干涩地咽口口水道:“你……不怕我自己吞吃了?”
无聊的问题。
除非他不想逃出去。
“咄咄咄。”
白无药:“谁?”
“传宝将军,给您又送了俩玩物。”外面姜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谄媚地敲门道。
这也太无度了,金刚不坏吗?
白无药脑海里画面一荡,九沧适时扯了扯她衣袖。
“哈。”月渠揣好木灵,打趣地瞅她。
“越发没眼力!什么货色都敢往本将军床上送啊!滚,找些皮相好的来!”白无药移步到月渠身后,抬脚将笑了一半的“玩物”踹出门去。
外面霎时乱作一团。
白无药甩头上楼,睡觉去也。
乱哄哄的,倒是吵醒了路萱,她迷迷瞪瞪揉揉眼,又捶捶脑袋,猛地看见一张布满丑陋青记的脸,陡一激灵。
九沧只是盯着她。
一瞬间,路萱以为他要杀了自己,站起来就跑,奈何趴着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一不心栽倒霖上。
她不敢再动,而九沧并未做什么。
很快,夜幕降了下来。
药味儿蔓延。
谷口撤了一些守卫,去谷里监督医药师们炼药了,有条影子便在此时摸到了传宝将军房门口,双手齐出,劈晕了打瞌睡的两个门卫。
九沧靠在楼梯栏杆上假寐,应声眯开眼,往门口看去。
路萱就地躺着,白日里睡多了,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听到房门轻轻被推开的声响,噌地坐了起来。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第一反应是往椅子下面躲。
她不动还好,一动就先入了来饶眼。
那人立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路萱张开嘴,刚想大叫,莫名其妙又僵住了。
来人讶异地顿了顿,于路萱喉咙上发现了一枚冒着丝丝寒气的毫毛冰针,她不由得伏低身子,四下张望,以防遭袭,便也看到了歪靠着木梯入眠的九沧。
来人是个女子,胆子却不,被九沧的样子吓得瞬间出了一脑门冷汗,仍不后退。
她屏息缓了片时,确定九沧其实是睡着的,方吐出一口气,匕首塞进靴子里,将不知为何挨了一针的路萱往瘦削肩膀上一扛,猫腰退走了。
九沧弹开眼,朝楼上望了望,掠出门去。
他并没有追那女子,而是几个闪身,进了葫芦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