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杀不可辱！”少年奋力咬舌。

“慢！”白无药捏着他下巴的手一使劲，硬不许他自尽。

少年急出眼泪。

九沧一阶一阶走楼梯上来，便见“传宝将军”半跪在榻上，托着人家美少年的脸，无礼轻薄，为色所迷，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势。

“月渠？月渠！”白无药只顾盯着誓死不从的少年。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休想叫我屈从！”少年眉清目秀，朱唇皓齿，眸光沉敛，气质兀傲，不是瑞兽厅管执医药师是谁？

白无药与他数次交集，断不会认错。

月渠存了必死之心，看都不看白无药一眼，她只得贴近对方耳朵，哈出一口气，强迫他听清自己的话。

“我是白、无、药。”

月渠一身鸡皮疙瘩，蓦地瞪眼。

九沧看不下去了，传音道：“两位何不坐下来叙旧。”

“你……穿好衣服，我下去等你。”白无药松开月渠，在锦被上擦了擦沾染一手的清泪。

月渠羞的俊脸通红，缓了好半，整理妥当，行下楼去。

“你怎么混到这里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他于椅子上坐了，顺便看了眼歪着脑袋“大睡不醒”的路萱。

白无药等了他两盏茶，正有些犯困，靠在椅背上道：“不这样，你岂不早被传宝将军吃干抹净了？”

“什么话！”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潮又布满月渠的脸。

“羞什么，真的，你长得挺好看，能被选中上了堂堂将军的床，你该骄傲才是啊。”白无药好意开导，免得他留下心理阴影。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月渠并不领情，脸更红了。

一个女人，上床上床的，也不害臊！

“啪！”九沧与月渠同感，斟好茶的杯子重重放在白无药手边。

好，换话题。

白无药等月渠的时候不知不觉灌一肚子水了，不想再喝，便将茶杯一扫，隔空送到月渠旁边的几上。

“葫芦谷里什么情况？关了多少医药师？守卫有多少？”她昏昏欲睡地问道。

“你是来救我们的？”月渠拿起茶，三两口喝尽，眼神煞是惊奇，大抵觉得白无药好像没有那副菩萨心肠。

白无药撑着额：“受人之停”

月渠“哦”道：“我们约有七十多人，除了药长大人和医令大人星阶较高之外，几乎全是刚入殿没几年的侍医掌药，守卫里里外外约千人，他们或不是你一人之对手，但若分散开来，在你救得人前，便能先将我们全部杀光。”

不宜玩硬的。

正好，白无药与冷赋雪有约在先，也没有硬来的打算。

“而且，我们被逼日夜炼药，少食多劳，体力虚弱，逃也逃不出多远……有吃的吗？”月渠着，肚子咕噜了一声。

白无药往偏厅里一指。

月渠饿狼般扑过去拿了一只顶大个的烧鸡，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不风度了，撕开就吃。

无聊地等了会儿，白无药合眼眯着了。

她心里有数，睡的极浅，约摸差不多的时候，自动醒来，活动活动撑麻的手臂，抬眼，便见九沧静静坐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不料她醒就醒，九沧慌张地别开脸。

“等等！”白无药极快地捉住他下巴，逼他正视自己。

这个动作，许是刚刚练过的原因，特别熟练。

九沧一蹙眉头。

“你的眼睛怎么不红了。”白无药盯着他左眼。

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只眼，本人似乎未觉异常。

难道他那眼并不是生红赤，而是有什么病症？那么，这一脸青记，是否也会消退？

“月渠，吃完了吗？”白无药松开对九沧的钳制，招呼道，“烦请你给我这位朋友诊个脉。”

“我是兽医，不会治人。”月渠早就闲坐着等她醒了，话如此，但还是很给她面子，上前为九沧扶脉。

他一走近，便带来沉香的甜凉气味。

九沧却揣着两只手，十分不配合。

“算了，等以后找令云帮他看吧。”白无药见他抵触，而月渠确是兽医，便不强迫了。

不过，一起沈令云，月渠冷冷拂袖：“打消念头吧，他已经是妖族那边的人了，你还不如找药长大人或医令大人给这位兄台看诊来的现实。”

“舌头底下压死人，你们医殿自己人也要污蔑你们殿首大人吗？”白无药缓缓站起，身上无数玉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污蔑？”月渠素来敢于直言，“你可知，皇都被阵法隔着，虽里外不通，却可以瞧得清景象，新皇陛下派人监察敌情动向，你猜，看到了什么？”

不用猜。

定非什么好事。

白无药抿唇懒得答。

“我们伟大的殿首大人，第二就成了妖族的医，被泅帝君奉为座上贵宾，相携同游都城啊！”月渠冷笑连连，“再加上胜安宫变时种种迹象，你还要这是污蔑吗？”

……令云活着！

与其相信他与泅“相携同游”，白无药更信他是被胁迫了，彼时他一个人在八星院，墟境之门突然大开，他有何力量自保？有何力量逃脱？

活着，便好。

月渠瞧不见白无药面甲下的表情，但知她与沈令云曾情深义重，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真正了解谁呢？这事也断不会牵连你，众所周知，若无你，便无新皇，无官民，无东湛国了。”

白无药默了片刻，“负责监察敌情的，是谁？”

“呵，陛下目前手上的主要兵力就是靖武军了，而靖武军现任的主子，”月渠蓦地笑了，然后打趣地把她从头观到脚，“正是您啊，传宝将军。”

这么巧？

“此女倒与我有缘。”白无药拍了拍身上的招摇甲衣。

“女？”月渠一怔，继而长笑，“哈哈，好好一男儿，涂脂抹粉，扭曲变态，确不是个纯正爷们！哈哈……”

大概身体受了委屈，嘴上得到宣泄就要尽情放肆，他笑的爽朗，笑的张扬，笑的好不快意。

白无药站远两步，“传宝将军是男的？”

月渠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如假包换。”

“他……喜欢男的？”

“男女通吃。”

哇喔，玩的好刺激！

某女失礼地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月渠脸又红了，“把你脑子里的画面忘掉！我告诉你，向传宝有仇必报，心胸狭，你扒了他的宝贝锁甲，他逮到机会一定扒了你的皮。”

向？啊！

白无药终于反刍回味起月渠的话，此变态的爹是镇护将军，也就是向冠达来着。

向冠达已死，算是为国捐躯，他的儿子理应得到崇高荣誉，新皇陛下委以重任无可非议……等一下！

“向传宝是不是曾被令云拒医过？”白无药顺便联想起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