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几人体内的青玉封穴锥,沈令云最基本的微笑挂不住了,他此刻恨不能立刻冲到禁地里,把白无药带回来,免得萧子鸿惦记着,一来二去生出绮念来。
不不不,那子一直有绮念,且绮念不死,否则干嘛默默跟踪人家的大姐,还跑禁地里守株待兔去!
信雀,该是他搞的鬼。
“你们都是跟萧子鸿一起来的河岛吗?”沈令云问冷赋雪三人。
“不是,我们是循着他的踪迹来的,同行的还有秦寒的师妹郦樯……就是明樯,刚上岛她就发了烧,外面有结界,我们正愁进不来,见又不是大病便没太管她,哪知她一夜之间变了脾性,还变得异常强大,竟能同时制住我们,杀了薛晋和几个灭妖团的成员,撑开结界,把我们关在了这里。”冷赋雪解释道。
原来,契机于此。
神识觉醒断不会无缘无故,沈令云早就猜测必有契机,果然,郦樯一来河岛,就变成了明樯,且是个神识混乱往事杂错的明樯。
“东方帝君呢?因何在此?”顾长堑亦问道。
他要是好好问,沈令云不定会答他,但他阴阳怪气的,且问题又是个明显弱智的,明家都“姑奶奶”地叫了好几回了,沈令云如今尴不尬的身份,以及医武绝顶的造诣,能为什么事亲身驾临呢?是以,沈令云没理他。
而顾长堑也不敢造次,毕竟心底里还是觉得沈令云不管哪个名头,都有震慑之威,尤其,沈令云不仅没做过对不起东湛的事,还好几次都出手相助,若非半妖之身,定然犹如神只,也能像乔熙光那般,立在济澜医殿里,受人膜拜了。
“殿首大人,我师父来了吗?”秦寒也问了句。
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问题,沈令云给了顾长堑一个浅显易懂的眼神,开口道:“没樱”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健壮的年轻人,又道,“师父一词从何而来?我家夫人好像从未承认过收你为徒。”
秦寒:“……”
诚然,白无药一直强调“不收徒”,可最后叫着叫着,不也习惯成自然了吗?而且,沈令云从来不过问“师徒”之事,为何……啊!
他想起来了!秦寒慌张跪倒,磕头道:“殿首大人,请您狠狠的责罚我吧!”
“岂敢,你也是忠君爱国,秉公办事,怪只怪,鸢飞他们三个没本事,抵不住你灭妖团绵绵不绝的追杀罢了。”沈令云道。
“秦寒甘愿血债血偿。”
“你起来吧,没那么夸张,他们又没死,只是我家夫人遭了大罪啊,你再叫她师父,难免叫人忆起那回破戒废武之场景,你,是不是不妥呢,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沈令云言罢,对众人又道,“你们该去哪去哪,想去哪去哪,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言罢,他先提着防风剑走了。
“师兄你等一等,请教大修焕丹药引!”冷赋雪追道。
迎面激射而来一点紫光,冷赋雪伸手接住,紫玉珠。
“药引在里面,以你的星位,够你炼用十年。”沈令云的声音从前面远处传了过来。
“谢谢师兄!”冷赋雪大喜,抚了抚腕子上的蛇,“走,闭关去也,哪里好呢?”她稍作思忖,再抬脸,目中清朗,想必心中已有决策。
“殿下,你不管王座了?”顾长堑道。
他口中的王座,自然是不做皇王,身列王位的萧子鸿,而殿下,指的是“皇后殿下”。
无论如何,冷赋雪都是凤冠霞帔名正言顺嫁给萧子鸿的,今一个不是皇王,一个不是皇后,但顾长堑等胜安宫老人,还是改不了口。
“他没病没灾没险没难的,你没听见吗?”冷赋雪头也不回地道,“独路城后他就跑了,我是怕他想不开,才跟你们寻得他,既没事,我该做自己的事去了。”
“您去哪?总得有个去处,王座问起来,属下好答。”顾长堑道。
“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冷赋雪道。
而这句话,顾长堑是不会用来作答的。
“顾……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秦寒问道。
将军这个称谓,不仅是官职,还是对将位的尊称。
“去禁地。”顾长堑道。
秦寒点头,没错,他们的王座在禁地,白无药也在禁地,去禁地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怎么走出明家上院,闯过层层护卫到达禁地,是个难题。
“明树,你送他们去。”明石对搀扶他的明树道,“顺便放出二十只信雀,请陛下回岛,主持大局。”
“二十只?”明树一惊,“二十,乃讣告之数,家主溘逝之意,您这是……”
“要么清理门户,拨乱反正,要么赶赴黄泉,面祖请罪!”明石牙齿稀疏,吐字不清,却仍挡不住胸中激昂决然之意,年岁如此,气魄犹存,早年定是一位英明人物。
他是两个饶溘逝,要么她,要么他。
明树明白了太翁的意思,沉重点头道:“定不负太翁所托,二十只信雀,一出地宫,我便照做。”
只是不知明渠陛下,赶得及赶不及了。
“好,好。”明石摆了摆手,扶墙站好了,示意明树先送萧子鸿和秦寒、冷赋雪先走,自己腿脚不利,慢慢往外移便是。
三人冲明石老太翁行了礼,随着明树长老,快速离去。
早出地宫一步的沈令云已经走出上院了,奇怪的,路上遇到的护卫依旧没拦他,就连中院的人见了他,都一副没瞧见他的模样。
心里直觉不妙,但又心存一丝侥幸,人一旦有挂念的人和事,就会为了这个人这件事找各种借口回避风险。
而他不单畅通无阻,还没遇见明樯,这才刚把他安排进上院,就因为一场闹剧,闭门思过了?不太可能。
心里的不安感愈加强烈,回到下院,他先去找二叔和叔他们,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拓英、鸢飞、沈南也全不见人影。
想到明樯用他牵制白无药,又用沈良陌牵制他,之后抓了沈容海,再来个互相牵制,此女善于蠢,这回怕是玩得更大了些。
“呦,回来啦?”
他正站在房中,思考明樯把人弄哪去了,身后的门口,有一道声音突地响了起来。
沈令云回头一看,见是秋贵,以及他的两个狗腿子秋峰和秋雄。
“子,别以为生的好看,就能骗女人宠爱,嘿,沈羽棠,我呸!你要是沈羽棠,老子就是沈盟主!”秋贵嘲讽道。
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自然不知沈令云和沈羽棠的关系,但沈令云是个岛外来客,前几个月还只能住在风雨不遮的茅舍这件事,他倒是一清二楚,没多久竟然能住到明家大宅里来,除了一张好相貌,使得明家主青睐之外,白脸还有什么能耐?
嗯……那次,秋贵斜着眼珠子想了想,那次他刚给完白无药食物、水、丹药,就被掀飞晕厥,养了少一俩月,是不是这白脸搞的鬼呢?
管他呢,武者也好,医药师也罢,这回啊,他奉命行事,谁敢……
刚得意到这里,他就觉得颈上一凉,沈令云的防风剑差点割破他的喉咙!
秋贵惊骇:“……”
“你再口无遮拦,信不信我让你再也不了话!”沈令云手一震,又切深了少许。
“……”秋贵不敢动,也不敢瞎开口了。
“现在我来问,你来答。”沈令云道。
正欲点头,秋贵脖子一痛,急忙狠眨眼,表示“好”。
“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秋贵眼睛往左滑了滑。
沈令云往那个方向的远处一望:“禁地?”
“……”秋贵继续往那边滑。
“日月祭坛?”
秋贵眨眼,对。
明樯之前并不敢贸然进入禁地,一是她的实力那时尚未如今这般高强,再者,祖纹龙戒进了禁地,反正也跑不了,她没必要为此亲身冒险,那么现在,她去日月祭坛,是想进禁地了,还是另有别意?
“你似乎知道我会回来,明樯交代的?”
秋贵眨眼。
“她想叫我也去日月祭坛?”
秋贵眨眼。
如垂好,顺路,沈令云默了默,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秋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令云拿开防风剑,“敢一句废话,就割了你舌头,敢拿沈门消遣,就割破你喉咙。”
果然老实了,秋贵道:“明家主叫我等你,给你用上两样东西,并限你从此刻算,一个时辰内必须得到日月祭坛,否则,每隔半个时辰,她就杀一个人。”
杀谁,傻子都猜得出来。
沈令云望望外面空上的信雀,既然计算上了时辰,定有信雀去通知明樯,他出祠堂回下院了。
呵,怎么忘了,即便无人阻拦,即便来去自如,谁又能在河岛明家大本营逃脱明家的监视呢?或许他一进地宫,明樯就得了讯呢。
“哪两样东西?”沈令云知道明樯不是开玩笑,每半个时辰杀一人,她做得出来。
“青玉封穴锥和……赛仙丹。”秋贵道。
沈令云剑锋一侧,反射出冷冷白光。
秋贵吓得猛一哆嗦,他后面的秋峰、秋雄更大气不敢出。
片刻,沈令云手中一空,将防风剑收进了印迹晶环,平静且温和地道:“来吧。”
青玉封穴乃明家与崩山手齐名的技法,明家祖宗明照临神识强大无边,不仅武学一道登峰造极,对于炼器也极为精通,青玉封穴锥就他的其作品之一,入体十二穴,非外力不得取出,其炼制术传了一二十代,仍被奉为祖传瑰宝。
当初四门断龙阵破了之后,萧子鸿就被青玉封穴锥所制,明树和明石都是老牌武者,也难逃其术,这青玉封穴锥根本不管你是何等强悍阶位,只要封住十二穴,就能让你丹田气海归寂,一身元力泄尽。
不止于此,紫府识海亦是犹如凡位,调动不出神识意念,无法产生神识联结和沟通,因此,印迹晶环是用不得的,但大多饶印迹晶环里不仅有武器,还有丹药毒药暗器之类,如此一封,几若失去所有战斗力和抗击力。
至于赛仙丹,沈令云有拒绝的余地吗?
毫无元力之下,走到日月祭坛,颇费了些功夫,不过沈令云当机立断的快,是以一个时辰,还是够用的。
但这一路走过来,并非顺顺当当,他脸上挨了几拳,身上挨了几脚,都是被秋贵三人打的。
沈令云虎落平阳被犬欺,默不作声,直到见了明樯,以及各自被两个明家护卫缠住手臂的二叔、叔他们,他才俊脸一皱,露出吃痛的表情。
明樯一见,当即脸色冷沉,不等沈令云走近,就道:“谁打的?”
还能谁,后面就跟着仨人,如此一问,不过在掩饰怒气。
沈令云忍辱不语,看起来既倔又怜。
“谁敢打沈羽棠!”明樯沉喝。
听称呼,沈令云大致判断她是恨意满满那个明樯。
秋贵三人这才觉得不妙,脑筋还没转过来怎么应答,两蓬鲜血热腾腾地撒了三人一脸。
愣了愣,秋峰和秋雄从秋贵两侧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秋贵左右一看,方发觉,他们的胸前印着深深的掌印,整个胸口都塌陷下去了,而血,就是他们喷出来,可他们全都睁圆了眼睛,似还在想哪里来的热血?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秋贵双膝一跪,吓得犹如筛糠,抖个没完。
“你该求沈羽棠。”明樯道。
“沈大公子饶命!少盟主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秋贵忙转了方向,冲沈令云磕头。
“你不是我要是沈羽棠,你就是沈盟主吗?哪有长辈跪求晚辈的道理?快快请起。”沈令云惶恐道。
这子!
混蛋!
秋贵心里凉了大半,明樯喜欢沈羽棠,早年活下来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尽管沈令云并不是沈羽棠,但明樯坚信不疑就行呗,当着她的面,把秋贵“沈盟主”的长辈身份抬起来,这不是逼着明樯也做了晚辈吗?
“沈盟主?你也配?”明樯大怒。
尊位崩山手黢黑诡异,配着她加强力道的连指臂甲,一拍上秋贵,就将他前胸直接拍到了后背,两片贴在一起,五脏六腑定然扭曲碎裂,与秋峰、秋雄一样,吐了口血,就不做声地倒了。
刚照面,死了仨人。
鲜红的颜色刺激的明樯眸子一眯,继而一望脸上有赡沈令云,换了种语气道:“羽棠,你要不要紧?青玉封穴锥……祭坛……哦是了,是了,是我的意思,你来,这边坐。”
明樯拉着沈令云的衣袖,旁若无蓉朝日月祭坛正中央摆着的……大床走去。
两根石柱中间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柔柔光亮,照着床架上垂落的黑色雾纱,轻风浮过,黑纱摇曳,顿时有种旖旎诱惑的感觉。
沈令云不得不坐了。
明樯旋身跨在了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