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到顶塔上看日出了。
趁着一缕月影还未消失,瓦利提着油灯走到顶塔下。海滩上零散着十几处烤肉支架,大多用一人多高的鱼骨制成,有的鱼骨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丝。这不是个好兆头,海斯勒岛周遭没有浅水鱼,一般十几米长的渔网只能捞到海草。
鱼群栖息在海面以下几百米的深海域,想要捕到它们,需要采取些非常手段。首先要打造一柄半米多长的多爪钢钩,寻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把多具‘柴火’打得皮开肉绽,挂在钢钩上,抛入水中,钢钩尾端用钢索连着拴在灯塔上,深海巨鱼嗅觉灵敏,嗅到血腥味会浮到十几米处的浅水区,一旦发现钢索绷直且剧烈晃动,立刻往水下抛出裹着锋利钢刺的大石块。
直至铁索不再晃动,再慢慢把深海巨鱼拉出水面。年老的妇女们会在这个时候,把一只深海巨鱼分割成一条条四斤左右的鱼块,海盐一腌,晾晒在渔网上。
一次捕捞足以满足整个岛上一个月的食用量。
钢刺均由瓦利打造,算了算时间,早在一月前岛上的人就该拿着铁矿石上门,可迟迟没见人影。沙滩上弥漫着呛鼻的腥味,瓦利撕下一缕鱼骨上残留的鱼肉,眉头一皱,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岛上有了第二位锻造师。
瓦利爬上灯塔,岛上一切尽收眼底。熔炼铁矿石需要1600℃左右的高温,岛上没有煤矿,原本是无法打制铁器,可老钟表匠配制了一种奇怪的粉末,可让铁矿石在200℃融化。
炼金术里俗称‘潘多拉粉末’,一种改变物质物理与魔法属性的混合粉末,每名炼金师配置的潘多拉粉末都有很大差异,听人渣说他之所以能潜入戒备森严的尼德兰皇宫,也是靠着雇主提供的,一种让人短时间隐身的潘多拉粉末。
这种神奇的粉末种类繁多,可有一点,所有的潘多拉粉末在夜晚燃烧时都会发出醒目的赤红光。
果然不出所料,在岛的西南角,熟悉的光芒闪烁着,瓦利心凉了半截,这回岛上的人怕是不止要打碎鸟蛋,还要打碎鸟蛋这颗头呀。
油槽里加满油,瓦利又往里面洒了三斤的黑色粉末,点燃的话,足以将这座一米高的铁制油台熔成铁水。
旭日升起,瓦利靠在油台呆了半晌,按下黑匣子某个开关,瞬间弹出两翼,对着闪烁着刺骨光芒的火焰冲去。
四座三米高的炉塔烧的通红,隔着十几米便可看到波动的热浪,炉内温度至少达到了1600℃,这可太奇怪了,岛上没有煤炭,不可能燃烧产生这等程度的热量。瓦利一时间猜不透这个锻造师使了什么手段。
屋里鼾声大作,瓦利悄悄扒开一道窗缝,里面睡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男人,胳膊极为粗壮,即使在酣眠状态,肱二头肌也鼓得像小山丘,屋内看起来简陋,可老钟表匠讲过,绝对不要小瞧任何一名锻造师的房间,那是恶魔的嘴巴,进不得!
太阳一点点释放着它的光芒,瓦利解开领口的几个扣子,扇了扇凉风,陷阱早就布置好了,可屋里那只猪还是没醒。
就在瓦利要打起瞌睡时,咔的一声,门上忽然多了一支‘钟摆’。
没等秃子发出惨叫,瓦利一个健步,对准那人手臂刺出两枚钢矛,死死钉在门上。
“嘿,老爷子捕野猪的手艺还真行,这回可以饱餐一顿了”,瓦利拿刀背游走在秃子的脸上,“你说,猪头肉香不香?”
“千万别动刀子!好商量,好商量,敢问小兄弟,我睡你女人了?除了这个原因,实在想不通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来岛上七个月,从没见过你啊。”
瓦利照着秃子脑袋踢了一脚,‘钟摆’左右晃了起来,“真睡了我女人,我保证让你咽气前,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背。”
“我问你答,敢说谎,那我只好先来碗血奶冻尝尝!”瓦利把刀倒放在地上,松了松绳索,刚好让秃子脑袋压着刀尖,而刀子直立着,“你是怎么把炉塔火焰烧到1600℃!”
“我研制了一种潘多拉粉末,可以增强金属吸热,哪怕只是一根蜡烛,时间一长,也能将指甲盖大小的生铁烧融。”
瓦利记下这种潘多拉粉末风配方,按照秃子指定的位置,拿到了一包粉末,“你铸造师的身份有谁知道?”
“米乐和鲨鱼。最早是米乐找到了我,给了材料,让我证明锻造师的身份。两个月前,米乐带着鲨鱼前来,帮我建了这几座炉塔。一个月前,米乐单独前来,让我打造捕鱼工具。”
瓦利耳朵嗡的一下,手紧攥着,疲倦地说不出话。随手拾了块青石,打晕了秃子,从黑匣子里掏出一块装着四个小轮的木板,装上这头睡猪,一路朝着顶塔走去。
“鸟蛋,别人都是用绳子拴着女人脖子,拿鞭子抽着遛弯,你咋遛起男人了……”
“小奶牛呢,咋不拴出来逛逛,以前岛上的兄弟们睡完她,可都没想着吃独食,你也太小气了。”
“哈哈哈,鸟蛋就好这口!”
瓦利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酸酸的,大概喷出来会是红色的吧。艰难走到灯塔前,黑匣子射出一条飞爪,卡在了离地十五米的塔身,再次按下机关,飞爪长绳收缩,黑匣子将两人送达飞爪的位置。
如此几个来回,瓦利最终来至塔顶。
放眼望去,污血染透的渔网,衣不蔽体的女人,都在随风飘荡着,周遭围聚着披着人皮的野狗,撕咬着眼里的肉,到处散发着鱼腥腐臭的味道。
再也压不住胸口的闷气,酸涩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拿手指一擦,果然是红色的。
“鲨鱼,小爷在这塔上设了陷阱,你敢来嘛!”一口闷气吐出,瓦利靠着油台,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沙滩上一片哗然,心想着鸟蛋是不是脑袋进水了,鲨鱼不是早就死了嘛。
许久,人群外一个浑身缠满绷带,身穿黑袍的人,拖着一柄两米长的宽刃大刀,一瘸一拐走上前。
一辆轮椅紧跟而来,上面坐着的人神色古怪,仿佛嘴里嚼着带屎的猪大肠。
有人抓着轮椅上的米乐好奇问道:“死残废,快说说这到底什么情况!”
米乐刚张开嘴,地上滚下来个红色的圆球,黑袍人舔着刀上的血迹,米乐瞥了眼黑袍人用钢架打造的左腿,无奈摊了摊手,“让你嘴贱。”
人群识趣地远远避开,随着黑袍被抛到空中,那人露出锯齿般锋利的牙齿,狰狞地笑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他抓住灯塔的直梯,几个眨眼,直梯的尽头跳出一个黑影,手持巨剑,朝着银发少年砍去……
一丝棕发从空中飘下。
“鸟蛋死了,谁给我们打造铁荆棘,都别藏着掖着了,一起上,拦住鲨鱼!”
所有人抓起鱼骨,蜂拥朝着塔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