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赵允升过来用膳,看他心情似乎不错,胃口很好。
我直直盯着他,心想着大娘子今天到我房里来他肯定是知道的,怎么今天也不问一句。
“发什么呆呢?”他摆摆手。
我立马回了神,低头继续吃饭。
“看什么呢。”他问道。
“看你长得如此俊美,多欣赏一会不行吗?”我打趣道。
“可以,那你可得细细看。”他笑着。
我吃了一会,放下筷子,又与他说道:“明儿是三十了,你记得晚上去大娘子房里用膳。”
他不做声,只吃着。
我知他不悦,又说道:“我让人备了烟花,等你吃完我们去放花怎么样?”
他面色这才缓和了些,淡淡的回了句:“好。”
用完饭,坐在堂上,他才开口道:“大娘子来过了?”
我点点头。
“她与你说了些什么呀?”他试探道。
我瞥了他一眼,回道:“将军不都知道吗,还问我。”
他叹叹气,摇了摇头。
我忽得想起大娘子说的话,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埋怨道:“我让你去哄哄大娘子,你可倒好,怎么哄的,人家大着肚子,白天还跪了许久,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平日里你那些酸涩的文言诗句都去哪了,怎么这会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你知她思慕与你,你只当是可怜可怜她也罢,何必说那些话伤她的心,下次你若再这般行事,我定饶不了你!”
“是是是,娘子教训的是,都是为夫的错。”他谄媚道。
我白白眼,又说道:“还有,以后朝堂之事你们自在外边解决,别拿家里来耀武扬威,搞得到处鸡飞狗跳,两个大男人斗来斗去,非得拉上我们女人。”
“是是是是是是是,为夫明白,为夫明白,敢问娘子还有何指教?”他抻脖子问道。
我起身,边走边说道:“我累了,服侍我更衣吧。”
“喳!”他扶我一同进了内堂。
大年三十,除夕日。
吃完热腾腾的饺子,我祭完家人,参拜完神明,天已经黑了。
外面依旧可以听到处处炮仗声,一些吃的早的,已经在外面放烟花庆祝新年了。
赵允升从大娘子处随意吃了两口便匆匆赶回来,要与我一同放烟花。
我差人把烟花放到后院无人处,拉着赵允升便过去了。
除夕夜里热闹,四周放烟花炮竹的也越发多了。
赵允升也十分喜欢,先是一个一个点着,后又觉不过瘾,将剩下的一齐放了。
他乐呵呵地玩了许久,我在旁边看着他,别看他已过弱冠之年,玩起来,还跟个孩子一般,看他如此模样,想来少年时也是个调皮猴子。
他抱着我坐在台阶上,我俩一同看着天上的烟花。
“云儿。”他忽得叫我。
“怎么了?”我转头看他,他望着远方出神。
“家是什么样的?”他问道。
“家?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有些疑惑,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家。”
我看他眼里闪着泪。我听哥哥说过,赵允升出生时体弱,一直养在宫里,后来楚王被幽禁,王妃病逝,他就一直寄养在皇太后膝下,虽有太后照拂,却无父母亲陪伴,又在宫中遭受冷落欺凌,几个兄弟相依为命,赵允升为长兄,自然更辛苦些,现楚王虽得宽释,但父子之间情谊甚薄,自然体会不到寻常人家的温暖,更不会知晓家为何物。
我伏到他肩上,轻声与他说道:“家就是有爱人的地方。有你爱的人,也有爱你的人。”
“爱人。”他直直地望着天空。
“从前,我失去了父母、兄长,原以为我没有家了,直到,我又遇到了你,遇到了我的爱人,又觉得,只要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回过头看着我。
“云儿,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我们这样还不算成亲吗?”我问道。
“我们没有拜过堂!拜过堂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就永远也跑不了了。”
我坚信昨日与大娘子的对话他是知道的,他还是怕我一走了之。
“可是大娘子……”
“我没有与她拜堂,我想拜堂的人只有你一个!”他打断道。
“没有与大娘子拜堂,那她……”我惊讶。
见我如此,他转身反握住我的手,说道:“云儿,我想有个家,我想与你有个家,我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想让你往后能光明正大站在我身后,我不想别人一直对你指指点点,我也不想你一直在人前抬不起头。”
我低下头思索片刻,又抬头与他说道:“你爱我,我便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我就会走掉。爱人不是占有,家也不是拘束。不管当日你有没有去拜堂,大娘子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爱不会因一场仪式而改变,爱也不会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而消失。我若答应与你拜堂,一是违背陛下旨意,此乃不忠;二是悖逆楚王心意,此乃不孝;三是无视大娘子颜面,此乃不仁;四是令皇室子弟蒙羞,万民耻笑,此乃不义。如若为了一时痛快,陷你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那我便是大宋的罪人,我宁愿一辈子不见你,也不要你在此为难。”
“我不要!”他紧紧抱住我。“你不要离开我!”
由他抱了会,我才安抚道:“如今这般不也很好,我与你朝夕相处,日日为伴,且你马上要去澶州,到时也只有我们二人,去了那边更没人识得,便不会有人再指指点点,到时便是无尽的快活时光。我既说了与你一起不图名分,你便安心才是,只要你不弃我,我不会舍你而去。”
“我不会弃你的!你相信我!”他慌忙解释道。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我自是相信你的,但你也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你是延安郡公,又是楚王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给整个楚王府抹黑,让整个皇室无颜。我知你对这礼节规矩一向不以为然,可还是有人看中这些的,既如此,何不维持现状,既成全了他们,更成全了我们自个儿,你觉得呢?”
他沉思,后与我说道:“还是你思虑缜密,是我疏忽了,只是委屈了你。”他低下头。
“以前,我知表哥要娶她人为妻时,心里只想着如若做不得正室,绝不屈身做妾。后来知道你要娶她人,我先是难过,后才觉十分痛苦,在澶州那些时日,我念你更甚,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都心痛难耐,情不自己。而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心满意足,从不觉委屈烦闷,只是你刚才那番话,倒让我羞愧难当了,他日你若再提此事,我定要狠狠轰你出去,叫你再也不得进我房门。”
他被我逗笑了,后说道:“遵命!”
他与我紧紧相拥,他在我耳畔轻轻嘟囔着:“我再不许你离开我了。”
我伏在他肩上,静静享受着这份温情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