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过,便只剩下些走亲访友,自与舅母决裂后,我家在东京城的亲戚只剩唐学究一人,我自觉实在无颜对她,便差了人给她送了些东西去,只盼她不把东西扔出来便好。
我听宁源说过,赵允升初八启程前往澶州,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八成不会随大部队出发。所以我让小菊早早收拾好行李,以备不时之需。
果真,我们是初六清晨走的,赵允升只带了宁源和其他三个面生的侍卫,他们四人骑马在前,我与小菊坐车在后。
我们轻装上阵,比起卫队来要快许多。不过几日便到澶州城附近。
进城之前,赵允升寻了个路边的小茶馆,让我们能坐下来稍事歇息一下。
我与赵允升一桌,小菊在我身后,宁源几个眼色好的自行开了一桌。
店里的伙计见着一行人穿着不俗,知是有钱人家,说话自然也客套着:“哎哟这位官人,您初来咱们澶州是寻亲还是访友啊,来咱们小店绝对不亏啊,店里有上好的龙井,要不要来一壶给夫人解解乏?”
赵允升抬抬眉,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风是初来澶州的?”
茶博士只笑不说话,赵允升知晓其中含义,自腰间掏了一锭金子,扔给他,说道:“来壶上好龙井!”
茶博士见着金子两眼放光,让我们稍等片刻,然后乐呵呵地跑去冲茶,不一会儿,便端着茶壶过来了。。
他边倒茶边与我们说道:“其实呀这说难也不难,官人这穿着打扮,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光是这身布料就价值不菲,在这澶州城里没几个人穿得起,其次啊就是官人那几匹马,看得出都是脚力好的名贵品种,而且养的膘肥体壮的,咱们这小澶州城可寻不出几匹来。”
赵允升勾勾嘴,又问道:“那你又怎知我是从外地来,而不是回澶州呢?”
“那就更好猜了,这澶州城来来往往就这些人,除了前些日子打仗,流民特别多之外,其他时候,就这些人。小人在这开店快十年了,来来往往的见得也多了,是不是澶州城的人我一眼便知,再说了,官人看着也不像流民是吧。”
我与赵允升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只想不到一个小商人都有如此眼力和推断力,估计朝廷里许多自称断案如神的官员,也不见得有这番观察力。
“既然你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店,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到过澶州?”赵允升又问道。
“特殊的人?”伙计回忆,我与赵允升都抻脖子等。
“哦,我想起来了!陛下!”他一说这话,我和赵允升立马叹了口气。他全当不知,还在津津有味的说着:“前些日子啊陛下来过,就打仗那段时间,陛下御驾亲征啊!我远远望了一眼,那英姿,真是十分神武啊!可叹那时正值战乱,我这小店没开张,要不然还能给陛下敬杯茶。”
赵允升低头喝了口茶,又抬头说道:“除了陛下呢,还有没有比较特殊的人。”
“你们呀!”
“除了我们!”赵允升有些无奈了。
茶博士自己回忆了许久,后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就前段时间,我记得那时候澶州已经沦陷了,流民特别多,我怕出事,晚上一般趁着人少就过来看看铺子,有一天晚上我把家里钥匙落这儿了,走半路又折回来,我拿完钥匙出门,就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人骑马朝城里去了,我当时还纳闷,城里那么乱,大家都往外跑,这怎么还有往里走的。”
“你可看清那几人的样貌了?”赵允升问道。
茶博士摇摇头,道:“天太黑了,而且他们骑着马,我没看着。不过后面陛下亲征过后,我又见着他们一次。”
“哦?何时?”
“就是陛下班师回朝的第二天晚上,我在这守着摊子,远远又见着那群人,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里面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你确定?”赵允升惊道。
茶博士点点头,道:“确定!先前见的时候是三个人,后面这次是四个人。”
“那你可知这四人去向?”我着急问道。
茶博士无奈,只道:“不知,小人只是一路边小贩,像这些个穿着不一般的大人物,是招惹不得的。”
我回过头,没再说话,赵允升见打听不出什么,只与他说道:“多谢茶博士了。”又递了锭金子给他,他欢喜着走了。
我低着头,思索了一会,便笑了。
赵允升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我方才在想,如若这路边小贩都能发觉你我非本地人,那城里的探子更是瞒不过了。”我拿起茶杯,喝口茶,不知是水不好,还是茶太次,直觉有股怪味,便放下茶杯,没再动。
“不用到城里。”赵允升示意我往旁边看。距我们不远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人,打扮与寻常人无疑,只是手底下的刀格外亮眼。
赵允升给宁源一个眼色,宁源立马起身,到那二人桌前不知说了什么,那二人便跟着宁源走了。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宁源才回来,走到跟前说道:“都解决了。”
我心里一惊,原来赵允升一个眼神,就能断送两条人命。
“可打探处什么。”赵允升问道。
“没有,不过我从他们身上搜到这个。”宁源把一块令牌放到桌上。
那令牌看样子应是铜质的,上面镌刻许多花纹,最刺目的是莫过于澶州府三个大字。
“公子,这州府竟敢派人跟着公子,必是心里有鬼,咱们何不趁现在杀将过去,量他也不敢不认。”宁源气道。
“不可!”赵允升阻止道,“听闻这澶州府知州路寅为人奸诈,八面圆通,若此事真与他有关,那他必已想好了说辞。”
“那凭这块腰牌,也能治他个失职之罪!”宁源越想越气,两眼已经微微发红。
“那更不可!”赵允升继续阻止道。
“公子为何?”
赵允升不说话,我抬头与宁源说道:“失职之罪莫过于训斥两句,罚些俸禄,于路寅而言是不痛不痒的,反而容易暴露我们的目的,且咱们是撇开卫队先行,若是贸然前去,打草惊蛇是小,万一路寅孤注一掷,与我们兵戈相向,以我们几个人是敌不过的。”
“他若敢动公子一根汗毛,我定饶不了他!”
“他怎不敢,惹急了他,他定会起杀心,到时再把我们几人尸体往荒野一扔,谁还知道谁是谁。”我解释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县主你说该怎么办嘛!”宁源急的挠头。
赵允升只悠闲地喝茶,不说一字,想来心里已有对策,等着听我怎么说。
“此事不应轻举妄动,陛下的圣旨里只说了让将军做观察使,真正目的无人知晓,咱们刚到此地便被人跟着,就说明这知州是有问题的,至于问题在哪还得慢慢查。”
“那就这样忍着?他们已经派人跟上了,今天是两个,明天肯定有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我瞧了一眼赵允升,继续说道:“自然不是,他们跟着只能说明他们现在只是怀疑,并无其他证据,跟肯定是免不了的,我们越躲,就越是说明我们身份可疑。叫我说何不将计就计,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去,别人问起就说是从前祖籍在此地,现在想回来看看便是。”
“原来如此。”宁源边思考边点头。
我转头对着赵允升,说道:“将军以为如何。”
他放下茶杯,笑了笑,说道:“还是娘子知我心呐!”
我撇撇嘴,又问道:“这茶好喝吗?”
他摇摇头。
“不好喝你还喝那么多?”
“我口渴呀。”
“……”
休息差不多,我们也准备上路。
临行前赵允升拿起令牌瞧了一眼,又将它扔给宁源,笑了笑,转头看向澶州城,说道:“看来这澶州城热闹的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