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世打开门，就看见了云岩靠在她阁楼门口看着天空发呆。

“你……”还没走？

话还没出口，时世便觉得不妥当，想微笑挽救一下，还是觉得不妥当。

她沉默了。

云岩小声道：“师姐。”

声音竟有些哽咽。

恍惚间，时世才记起来，死去的不仅仅是原主的父亲，还是云岩的师父。

云岩靠在立柱上，低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神色。

但声音泄露了他的脆弱。

时世犹豫着伸手放在他肩上，听说肢体接触能够缓解人的情绪：“别难过。”

她对这种情绪并不是很理解。

在时世的世界里，这种物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能够永恒的——时间从来都是公平的。

在这里消逝，在那里依然存在。

但在这个世界，修士死亡就代表着永远的消亡，没有轮回没有转世，这是求仙的代价。

他们跟时世不一样，在生命层次上就不相同。

云岩似乎笑了一下，低声道：

“师姐才是，不要难过，还有很多事只有师姐才能完成。”

时世松开他，点点头。

她并不难过，难过的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意识。

“师姐回去稳定修为吧，好不容易突破别功亏一篑，师父的事有我呢。”

“你别难过。”时世重复道了一声。

接着说：“不用了，我来安排就够了。”

“师姐不稳定修为吗，要是掉下去师父也会不高兴的。”

“哪里有那么容易就修为滑落，身为人子，最后的告别，也该由我完成。”

云岩捏了个诀，长发束了起来，脸上看不见泪痕，但眼圈红红。

他抬起头看向时世，神色认真：“师姐会好好的对吗，不会像师父一样对吗？”

时世不说话。

等到完成任务，她离开，这具身体自然就会慢慢死去，而且——

她还想收藏，想带着这具身体。

她给不了云岩承诺。

云岩眼睛里的光似乎寂灭了：“师姐你哄哄我都不行吗？”

他回想起师父的微笑，俊逸雅致的男子眉眼舒展开来，看着花树下练剑的少女，对他说：

“阿岩，如果哪一天师父出了事，你代替师父保护你师姐好不好？”

他那时个子矮矮，红着脸，又高兴又委屈：

“可是师父，师姐那么讨厌我，她不让我保护怎么办呀？”

男子笑，身边就像有花盛放，风华绝代：“师姐不是讨厌阿岩，只是不习惯。”

“为什么呀？我很乖的。”

“嗯，阿岩最乖了。”

“爹爹，你看我练得怎么样？”

少女奔跑过来，笑颜如画，随后狠狠瞪了一眼小小的少年。

男子神色无奈又宠溺：“素衣，别这样。”

“哼，我最讨厌他了。”

……

现在师姐不讨厌他了，还会对他笑，可那个父亲一样的师父却不见了。

有一天，师姐也会这样不见吗？

云岩又低下头去，眼泪控制不住地滴下去，溅落在尘埃里。

“不好吗……”

时世收回手，心情少有的压抑。

她心想：泪水果然是最好的武器，要是哪一次委托人对她这样哭，她会不会心软呀……

应该不会吧，为了未来的新世界，怎么也不能心软呀。

但现在……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像……爹爹一样？”

云岩一下愣住——

对呀，为什么他会觉得师姐会像师父一样？

“我……不知道……”

语气里满满的茫然。

时世：“……”

你哭个鬼哟。

“之前，你为什么提醒我注意封印？”

“啊？我提醒了吗？”

嗯，而且长老们都知道。

“啊！想起来了，那天跟弟子们讨论说到了，就忽然觉得真的是该小心，就跟师姐说了下，没想到师姐竟然听进去了。”

云岩用法术抹了眼泪，被时世这一问，情绪就过去了，哭不出来了。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对上时世的眼神，神色躲闪。

本来是想安慰师姐来的，结果自己哭了起来。

时世有些怀疑，你真不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