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时间,走走停停,终于摆脱了追兵,直到晨光熹微,还在山路上的他们看见了山脚的村落,谨慎地不敢靠近,躲藏在一个长满荒草的坑里。
时世用神兵利器清理出了一块小小的空间,铺在地上做垫子,用在意外发现的村民丢弃垃圾的另一个坑里捡来的破雨伞,借助木棍勉强撑起来一小片破碎的阴影,也铺上浅浅的杂草。
周晏言抱膝坐在“草伞”下,看着时世在一边摆弄捡来的垃圾。
在路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垃圾堆,那里大概是村里小卖部丢弃过期和破损产品的地方,他们停下许久寻找需要的东西。
她计划自己去山下村子找电话报警,小家伙留在这里,即使遇到那种极端的坏情况——那两个男人的同伙,她一个人也好脱身。
应该不会到需要使用瞬移的……吧?
“姐姐,我好困——”
虚弱的童音里满是困倦,话语的尾音清浅得好像说完就进入了梦想。
时世上下眼皮也在打架,闻言挺住了动作——
要不先睡一会儿?
这个想法一升起,撑起的精气神就像得了开闸命令的水坝里的水,一泻千里。
视野在摇晃,黑色无声无息地蔓延。
“那我们睡会儿吧——”
时世隐约听见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但又好像没有?
醒来是因为痒,像是蚂蚁的脸上爬来爬去。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阳光刺了下眼睛,这一下让感官飞快复苏,时世立马意识到自己半边身体都被束缚住了,她侧头去看——
恢复了柔软干燥的黑发贴在脸颊一侧,一张小小的染了土灰的脸紧挨着她的肩,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手环抱着,肚子上压着另一只手和一只腿。
她听见轻缓的呼吸,也不打扰,只听着,慢慢的又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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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奶依旧神思不属,却劝回了家后勉强自己休息,却做了梦。
梦里她走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两边的高房子几乎把天空遮蔽,昏暗得如同行走的夜里。她走啊走啊,突然停在了一个门洞前,深邃的黑暗像野兽的口,阴气森森。她走进去,顺着曲折的楼梯下去,来到一个地下通道,顶部亮着白色的灯管,通道里中间明亮,两边晦暗,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破旧的床单上,一个没有了眼睛和手,一个没有了双脚,手指变形……
天突然亮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抱着一个婴儿从房子里走出去,走到另一个房子里,说:“你买来的媳妇生了个女儿……”
她抬头看天空,却看见一双无神的眼睛和绝望的脸,那双眼睛说起话——
“奶奶,我好痛。”
她往前走一步想去追逐,脚却踩进河里,血红的颜色荡漾着不详的光泽。她逆着河水走向它的源头——
一张斑驳的铁床上两个孩子并排躺着,她扑过去亲吻他们的脸,摸他们的身体,却探进深深的洞里,暗褐色的衣裳下面的身体空空荡荡,骨头和皮撑着它……
她崩溃地大喊,却被铃声惊醒。
原来天已经亮了。
她接了电话,那边的警察说找到了一件校服,上面有她所说的陈诺君的首字母刺绣,会尽快找到孩子。
眼前发花,闪过梦里那件暗褐色的衣服,和君君、晏晏稚嫩的小脸。
她闭上眼睛,痛苦地祈祷——
“上帝佛啊,让他们回到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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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周晏言推醒的时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姐姐,你好像发烧了。”
是的,时世觉得身体很冷,头却很热,思绪像是都黏在了一起,糊糊的。
大概是因为晚上出了汗又吹了冷风,再加上没有外套保暖,就……
周晏言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大人般忧郁地抬头看蓝紫色的天空边缘的金黄色太阳。
他们从太阳升起一直睡到了西沉。
而且陈诺君发烧了。
他抱着女孩感到茫然,他该怎么办?
时世坐了起来,把外套给小家伙披回去。已经病了一个不能再病一个了。
应该只是低烧,她还没有难受到大脑混乱。
先用水清洗了脚,套上破袜子和不合脚的凉鞋底板,从布条绑紧,勉勉强强算得上鞋子了。
她想了想对周晏言说:“还记得昨天那个垃圾堆吗?”
点头。
“我记得那里有一堆衣服,你拿几件回来好吗?”
她昨天因为嫌弃太脏了,刻意忽视掉它们,但现在的情况,她不能让病情恶化。
“嗯,好!”
周晏言起身就要走,时世眼疾手快把他拉回来,“你先把脚洗一下,然后穿上鞋子。”
小家伙乖乖地照做,期间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过还好并没有太深的口子,所以他还能忍受拿这样的双脚走路。
“姐姐那我去啦。”昏黄的光线中,他小声地说,好像稍微大声就会被坏人发现一样。
时世没忍住睡着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盖上了好几件衣服,第一眼看上去还算干净,但那味道……大概就是大地和雨水的混合气味吧,哦,也许还要加上腐朽这一催化剂。
她小心地呼吸,看向周围,没有小家伙的身影。
心中顿时生出不安来——他跑哪里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准备去找的时候,小家伙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带着一个面相老实的中年女人。
她警惕如猫盯着那个女人不放。
女人却很和蔼地低头看着土坑中的女孩,放柔了语气说话时脸上便闪耀着慈母的光辉:
“孩子,跟阿姨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