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面色发青,强忍着心头怒火,伸手将身份腰牌摘下,远远丢给为首那人。
那人接过后仔细检查一番,一张马脸上挤出些许笑容,不住道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万安县捕头周五见过王大人。”
说着他伸手一挥,身后捕快齐齐向王小六行礼:“见过王大人。”
周五讪笑着走到王小六近前,将他腰牌双手奉还:“我见长街上有人追逐厮打,只道是行凶之事发生,这才将王大人拦下,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多多包涵。”
王小六双眼眯起,目光似利剑般盯着那周五。
周五面色微变:“王大人莫非不信周某所言,周某句句属实,怎敢欺瞒大人。”
他抱拳躬身连连道歉,引得身后众捕快议论纷纷,略有骚动。
闻言,王小六面色放缓,轻笑一声:“王某自然不会怀疑周捕头,刚才想些事情,周捕头勿怪。”
“哦,不知王大人追那人所为何事?”周五眉毛挑起,眼珠转动。
“在我家行窃的毛贼,被我发现后一路追赶到此。”王小六撇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周五干笑几声:“我记得王大人家住长治县,此事自然不归我万安县管辖,周某尚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说罢,周五带着万安县捕快大步离开,隐约中几名捕快竟背负长弓。
王小六慢慢往家中走去,一路上不停琢磨:难道只是寻常窃贼,不对,寻常窃贼哪有这般轻功;为何放走贼人却将我拦下,周五出现的有些巧合,多半是早就安排妥当的脱身之计;还有人背负长弓,若我不停步继续追赶……
想到此间,王小六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起周五临走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名字。
郑经,这笔账老子记下了,你给我等着。王小六握紧双拳。
待他返回家中,天色已黑,收拾了一下屋中散落的什物,来到李婶家中吃饭。
“小六哥,可曾追上了那贼人?”李文海见他面带怒意,小心问道。
“让他跑了。”王小六恨恨说道,心念闪过:“文海,你可知道周五。”
“周五?”李文海挠头思索片刻:“可是那万安县捕头周五?”
“可有印象。”王小六连忙追问。
“此人向上一味逢迎,向下欺压百姓,同张三麻子相比,有过之而不及。”说起此人,李文海咬牙切齿,忿恨不平。
“文海兄弟,你帮我打探一下郑经今日做了些什么,见过什么人;周五又做了些什么,见过哪些人。”王小六拉住李文海的胳膊,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
“好,只是需耗费些时日和银两。”李文海沉吟数息,缓缓点头。
“你们兄弟两个一进家门就说个不停,文海,快些帮我端菜。”李婶端着热好的酒菜进到屋内,看到二人仍亲密无间,并未因王小六有了官身便疏远生分,满脸笑意。
“李婶,我来。”王小六连忙接过李婶手中的饭食,放到桌上。
李婶白了一眼李文海:“还是小六有眼色,要不然能做大官,你也不知学着些。”
“哎,我这就去拿碗筷。”李文海连忙跳起,飞快的跑向外屋。
李婶家自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拘束,众人缓缓用饭,不时说笑打趣。
期间李婶问起昨夜潇湘馆发生之事,王小六怒视李文海,只见他连忙摆手:“这事真不是我说的。”
“婶子今日上街,从路边闲人口中得知,小六是有才之人,日后还要提携下你这不成器的兄弟。”李婶唯恐二人生出间隙,连番解释。
待吃过晚饭,王小六帮忙收拾碗筷,又陪李婶说了些家常,便起身告辞,悄悄冲李文海使了个眼色。
“我去送送小六哥。”李文海向李婶说了一声,随王小六走到院中。
“实在不行,不要勉强。”王小六轻声嘱咐,从怀中取出五十两银票递给他:“不够了再问我拿”。
“好。”李文海把银票收入怀中,将王小六送出门外。
王小六回到家中,看着破烂不堪的窗户,不时有风呼呼刮入,有些寒意。
刚才忘了给他说,明日找人给我修葺一下。他摇了摇头,抱起被褥走进父亲生前所住的卧房。
卧房里尚算整洁,想必那贼人还未来得及搜寻此屋。
突然,王小六看到墙角处放着一个木箱,足有五尺有余,他把被褥放下慢慢靠近。
就着有些昏暗的灯火,王小六仔细打量眼前的木箱。
木箱的朱红漆皮早已裂开,些许细小的漆皮剥落在地,箱盖挂着一个精巧的锁头,也不知里面藏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隐隐记得原来的王小六幼时顽皮,欲强行撬开这木箱,惹来父亲一顿追打,跑到李婶家躲了几日,直到李婶出面说情才算平息此事,后来就再也没敢打这箱子的主意。
王小六心念微动,在卧房四处翻查,片刻后从一小匣找到一枚钥匙,将锁开打。
“吱呀”一声,箱盖略有些沉重,王小六用力将箱盖掀起,把灯火凑到近前,只见箱中静静的躺着一副铁甲和一顶铁盔。
灯火的照耀下,铁甲有寒光微微泛起,仔细看去遍布刀剑砍痕。
铁盔上带着翻耳和顿项,显然不是普通兵卒所用,上面的红缨久历风雨微微有些褪色;铁甲由无数拇指大小的铁片勾连而成,前胸镶着一面护心镜,上面斑斑点点有些凹凸不平,像是弓箭射击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王小六伸手将铁甲拎起,约莫有五六十斤左右,不由暗自咋舌,遥想父亲当年身着铁甲的风姿。
片刻后他将铁甲放下,又看向箱内,箱底尚有一件黑黝黝的背心内甲。
王小六把它提起,入手甚轻,质地柔软异常,不知什么材料所制,非丝非毛。
将铁甲放回到箱中,去厨房寻了一把菜刀,王小六用力劈向那背心。
“嗤”的一声轻响,背心微微凹陷,却未被砍破;他再看向菜刀,刀口已卷起。
王小六大喜,脱下外衣,将背心套在身上,只是尺寸有些大,稍显宽松。
他记起父亲当年也是高大魁梧之人,套在身上自然合适,只是后来才慢慢消瘦下来,想必是思念娘亲所致。
王小六轻叹一声,将背心内甲也放入箱中,复又把箱子锁好,才躺倒在床上。
只怕父亲不是普通捕快,那他究竟是何身份;那铁甲显然是军中之物,上面还尽是箭痕;这背心内甲甚是珍贵,皇宫之中也未必有此宝物。
王小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