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内。
锦绣姑姑正在身后为皇后梳妆,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浓妆厚粉下,眼角下和额间浅浅的沟壑仍然依稀可见,不免有些伤感,低声喃喃道,“用再多血燕,老了就是老了。”
锦绣脸上微笑不改,继续为娘娘梳着发,“容颜易逝,可皇上对娘娘的情谊可没变。那沈贵妃却不知死活地求着皇上把陆太傅之女嫁给二皇子。”
皇后眸光一暗,冷笑着扶了扶头上的凤凰珠翠道,“曹相在朝堂上奏立太子这一闹,她自然坐不住。”锦绣连连点头,“这下皇上定会知道她那点儿心思。”
梳妆完毕,皇后懒洋洋地起了身,“恐怕还差些火候呢……”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道,“皇后娘娘,陆太傅求见。”
皇后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凤眸轻抬,脸上仪态万千尽是雍容华贵之态,“看,这把火来了。请进来吧。”
锦绣虽有些似懂非懂,一看陆太傅面色凝重迈步而来,定有要是相商,便就识趣地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待宫门紧闭,皇后慵懒地靠在她的凤座上,“现下无人,陆太傅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啊?”
陆太傅直直跪在皇后面前,脸上的忧虑转化为恭敬,“臣……是为爱女婚事而来。”皇后眉梢微挑,故作不解,“哦?”
宫中风谲云诡,媛媛若是卷进来,一生喜乐算是折了进去……想到这里,即使不顾皇命,他也得阻止,于是义正言辞道,“皇后娘娘,臣今生唯一所愿,便是媛媛觅得一平凡良人,平淡度过此生。沈贵妃之美意,臣实在难以领受,求娘娘在皇上面前代为传达此意。”
说罢,皇后便轻笑一声,低头细赏着手上猩红的玛瑙串,“陆太傅是明白人,今日怎如此糊涂?二皇子之事自然由皇上决定,本宫又能说什么?”
这话仿佛是推辞,又仿佛意有所指,陆太傅有些不解,沉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若是陆太傅支持这门婚事,在朝堂上对二皇子多加照拂,想必比本宫之言更有作用。”
陆太傅顿时醍醐灌顶,自己本不愿参与党争,却冥冥之间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他犹疑着询问道,“这些可是三皇子之意?”
皇后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话语却别有深意,“太傅此话何意?本宫倒有些听不懂呢。您可是逸儿的老师,自是比本宫了解他。”
陆太傅心下了然,闭目深吸了口气,向皇后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陆太傅一离开,锦绣便急忙赶了进来,俯身低低向皇后耳语着,闻言,皇后有些惊讶,下一秒转而为笑,“从前还真是小瞧了逸儿啊……”
三王府内。
曹漪诺在床榻上已然躺了一天一夜,迷糊之中只觉得嘴唇干涩,双眸便缓缓睁开,只见赵元逸匐在床边已然睡着,忽得想起自己晕倒之事……竟一直守着自己吗?想到夜里风凉,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柔声唤道,“王爷?快上来休息吧。”
赵元逸察觉到手上那轻柔而冰凉的触感,醒了过来,看着女子面色有些苍白,担忧地为她盖了层外衫,“王妃今后可要照顾好自己,为自己的身子,也为孩儿。”
孩儿?曹漪诺面上一惊,羽睫轻颤,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道,“王爷说孩儿?”
她昏睡了许久,听见这消息难免不敢置信,赵元逸抚了抚她的头,淡淡笑道,“对,我们的孩儿,王妃你怀孕了。”
只见她虚弱无力的面容顿时绽放出了笑容,欣喜地低声喃喃道,“我……我竟有孩儿了。”原以为今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嫁与王爷,却不料上天竟还为她留着这样的恩赐。
赵元逸看女子如此欣喜满足,内心也产生了些异样的情感,温柔地看向她的小腹,孩儿,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包府内。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门外,秦棋挽着魏夫人缓步走了出来,走到门口,魏夫人转身若有所思地对面前的魏临初说道,“案子既已水落石出,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回去?”秦棋也一脸惆怅地等着他的回答。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他要送我回杭州的事……只见魏临初淡淡道,“还有事要办。”秦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表哥还有何事?”
他眸色未改,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送她回杭州之后,便回去。”我缓缓低下头,心下却起了些波澜,自己宛如是个累赘一般。
魏夫人和秦棋见他身旁之人低头不语,看来,这祸水回杭州之后短时间便不会回来。
秦棋顿时豁然开朗,故作大方地一笑,对着我关切地说道,“那我如今便给尹姐姐告别了,可要一路顺风。”我强颜欢笑地点点头,便也就不再理她,此时可懒得再与她演戏……
送走他们之后,我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失落,不顾包蓝田在身后说了些什么,也无心参与大小花谈论午膳的菜色,只是不经意瞥过那人一眼,他还是一如往常。
是啊,回杭州本就是我一人的事,他肯费时费力送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还在期待些什么呢。想着心烦意乱,一个人径直回了房间,如此心里倒还落得清净。
魏临初自然也察觉到女子心情不佳,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包蓝田缓步走了上前,一改往日玩笑的语气,“小初,你真要送她回杭州?”
他侧过头不解地看着包蓝田,“想要回去本就是她的意思。不然呢?”
包蓝田继续往前走去,一边摇头一边悠悠道,“小初……还真是不懂女人心啊……”
回到房间,关上了门,自己心中的伤感油然而生,虽然待在这里不过寥寥数日,可无忧无虑,有朋友相伴,倒有些不舍……忍不住瘪着嘴,坐在床边发呆。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谁?”我赶紧起身正要走过去,只传来那个熟悉的嗓音,“不舒服吗?”
听见他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关心,不知为何此时双腿仿佛一瞬间像被注了铅一般,难以动弹,心情更为低落,只得停在原地,不自在地回道,“我……是,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夜里受凉的缘故。”
我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如今的表情,一定是欲哭无泪,难看极了,还是不开门的好吧……门外之人沉默了半晌,“那我们过几日再出发。”
“不用!我休息一晚便好了。”我急忙回道,生怕那人没听到。不舍也不应该继续耽搁时间了,他也得赶快回京向皇上复命。
门外一怔,只留下寥寥一声,“好。”
感觉到他的离去,我心头即是释然也生了些异样的感受……在房里闷了许久,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中就不禁浮现出魏临初那一双读不懂的眼眸,正神色复杂地望向我……
一下惊醒,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最近怎么老是想到他?疯魔了不成?也许是只是因为,最近老是见到他吧……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起身轻声问道,“谁啊?”
门外一道甜甜地声音传来,“千星姐姐,是我,大花,魏大哥说你染了风寒,让我煎了药给你送来。”
呃?自己撒的谎自己都快忘了。我赶紧过去开了门,大花端着一碗药,满眼担忧地看着我,“千星姐姐,你没事吧?”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讪讪笑道,“其实我没事啦……”
大花端着药走了进来,歪着头疑惑道,“那怎地今日连房门都不出了?”
我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她圆圆的脸蛋,说了实话,“我不过是舍不得你们罢了……此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闻言,大花这才恍然大悟,爽朗地笑了出声,“千星姐姐多虑了!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和魏大哥一同来包府找我们玩呀!”
看着大花如沐春风的笑颜,我也迎着她的目光强扯出一抹微笑,不过心里更为难受,仿佛触碰到了伤口的中心位置,隐隐刺痛着,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恐怕,日后连他也难以见到了……”
皇宫内。
沈贵妃伏在椅上,轻蹙着眉头,思绪飘远。赵元烨神色匆匆,快步走了进来,还来不及向她请安,便急忙直言道,“母妃,无论你在筹谋何事,赶快停止吧!”
沈贵妃看到来人坐了起身,回过神来,但听见他的话,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纤细的手抓得椅把吱吱作响,看向别处,坚定道:“儿啊,咱们绝不能如此就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见劝告不成,赵元烨一改平时玩笑的语气,冷声道,“母妃还看不清局势么?自从皇后嫡子大皇子薨后,二皇兄便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沈贵妃脸上多了些怒色,不甘心道,“凭什么?你父皇对我还是极为宠爱的!”不料赵元烨嗤笑一声,苦笑道,“若非拉上母妃做这后宫众矢之的,怎稳保皇后中宫之位?母妃,帝王家,本来就没有真心可言。”
听到这话,沈贵妃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竟变得如此陌生,说出的话也让她不禁讶异,她自我安慰般地摇摇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元烨眼眸轻抬,直视着他的母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太子之位,父皇心中早有定夺,并非儿臣。”
他语气认真,沈贵妃也不免开始着急起来,他是如何探知到圣意的?她虽疑惑,但也压制不住现下的心惊,若真如他所说……不知,现下还是否能抽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