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那把刀，刀长年累月被生灵的怨恨浸染，对她而言是致命威胁。

可她太不懂得掩饰了，所有人都看出她的恐惧。

能让神仙害怕的东西，何其珍贵。

人们就有了依仗，人拿着刀，就像拿着护身符那样走向她。

伤口被死气侵蚀停止愈合，鲜血流淌，永远不会染上凡尘的云裳被主人鲜血浸染。

“我有仙骨，我是不会死的，”她眼睛死死记住所有人的脸，平铺直叙说：“你们杀了我，是罪孽，酆都审判中你们永远也走不到转轮王殿中。”

“仙骨？”有人癫狂笑了，“神不都是从人变成的吗？说不定、说不定吃了她，我们就不会是凡人，就能脱胎换骨不用受老天管束！我们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就是神！”

“神啊，那可是神！”

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反驳，火光将黑夜点亮，犹如白昼。

而在这明亮的夜里，灵寰额头上流出的鲜血竟然飞向半空，血珠一颗颗消失。

她的左眼生疼，但依然瞧见半空中是有个谁也看不见一团漆黑的东西，疯狂吸吮她的血。

火舌嘭地旺盛，火光中那些人搀扶老幼，磨刀霍霍，仿佛等待一场盛宴。

这一刻竟然如此荒诞，无数的细小的刀片一寸寸割开身体，挑断经脉，然后寸寸碾压......

你有没有见过饿红眼的狼？

它没有恐惧，只有食欲和疯狂。

他们没有得到答案，这一刻所有人化身饿狼，抛去理智。

一开始是一滴一滴，后来是一丝一丝，最后大量的鲜血涌向半空中的时候，被冲昏头脑的人终于看见了。

“妖怪！有妖怪！”

“快杀了她！”

血色笼罩黑雾，那是一团看不清原貌的血红，可笑的是这些人拿她祭天，却祭了个怪物。

能堪破人心的眼睛告诉她，台下人的食欲是真的，妄想也是真的。她曾见过那些人轻巧拨开猎物皮毛，取出完整血肉的样子。

皮毛已失，血肉模糊的肌理还在颤抖......

首领将火把远远抛向台上，被灯油浸染的木台瞬间点燃。

小女娃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磨断绳索，扑向火中想救她，未遂。

凡人的真心和恶意就是能这么赤裸裸，敬仰与杀戮都在一瞬间，而在这转换之间，他们所思所想，全是真的。

能堪破一切谎言与虚妄的眼睛，都救不了她的命。

灵寰一开始还能将自己与她分开，可当她被绑上祭台的那一刻，西水归那段记忆瞬间浮上脑海。

她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可她说不出，动不了，只能由这具身体的主人控制。

而她，被困在这具躯壳里，动弹不得。

耳边一声尖锐的嗡鸣，几乎要刺穿心脏。灵寰睡得红扑扑的脸色尽褪，只觉得四下一片漆黑好似还身处在那方炼狱中。

她颤抖着手把自己摸了个遍，入手皮肤光滑，没有皲裂。

再一擦，一脸的冷汗。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看见火就魔怔，前世的她是被活生生烧死的，那段可怕的记忆连孟婆汤都没有洗干净，就算到了现世也会让她宛如回到炼狱。

灵寰摸索着背靠床沿，大口大口喘气，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喉咙干涸感。

那段恐惧也让灵寰忘了，在梦里她的名字是墨雨。

过了好半响灵寰眼前才慢慢明朗起来，窗栏西斜，已是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