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旁人定也这么觉得。”陆安晓又是忍不住接了一句,当下余光瞄见江玉敏恨恨的看向自己,连忙捂住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凭着最后的理智,强打着精神起身坐到身后廊子下,回头目测着离江玉敏远了一些,亦是离那酒壶远了一些,这才低下头,声儿从指缝间飘了出来:“酒好喝,但不是个好东西,日后还是叫师傅少喝些才是。”
江玉敏听的清晰,一时好笑,懒洋洋的转头道:“安晓姐姐,你可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陆安晓一愣。
江玉敏有些摇晃的从椅子上扶着桌子爬到陆安晓跟前儿,只是再没个力气站起身坐到上头,索性便坐在地上,抓着陆安晓的小腿晃了晃,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不能满心满眼里都是旁人,万一被辜负了怎么办?到时候可是没后悔药吃的。要对自己好一点,要收着一点,哪怕再喜欢,那都得装作不喜欢的样子,至少不能叫他知道。否则到时候伤心的是你自己,没人会心疼你的,你明不明白。”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你自己。”陆安晓低下头,皱着一张脸满满的不解,只是话说出口,才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道:“酒不是好东西,真不是好东西……”
“我跟你不一样!”江玉敏抬起头嚷嚷。
“哪儿不一样?”
“我是全心全意,我命都能给他,你对六爷的,比不上。因为我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他。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江玉敏摇晃着站起身,立在陆安晓跟前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代表他哪怕跟我说,玉敏,今儿我得借你的命用一用,我都会说好,拿去吧,都是你的。你行吗?”
“我是不行。”陆安晓眨着眼看着江玉敏,毫不否认,连半点儿的停顿都没有。
江玉敏一愣,显然没想到陆安晓这般直白的肯定,哑然抿了抿嘴角,转头哼道:“那你就是不喜欢六爷。”
“我喜欢师傅。”陆安晓此时坐在廊子前吹着风,略清醒了一些,极认真的说道:“可是我师傅说了,遇到事情,要先保了自己的小命。我的小命保住了,他才不会分神来保护我。因而我保住了我的小命,就是帮着我师傅保住他的小命,这也是极重要的事情。”
江玉敏听着陆安晓的话,鼻尖没来由的酸涩,忙忙别过脸掩饰着斥道:“谬论。”
陆安晓笑了:“敏敏,你很勇敢的。”
“你是在说我傻?”江玉敏瞪了陆安晓一眼。
“不是,你很勇敢。”陆安晓摇头,眯着眼睛说道:“这是你的喜欢。你若心里不清楚,今儿没与我说这些,我怕是要觉得你傻。只是你喜欢,你清楚有可能会失望,清楚那些会伤害到你的事情,可你还是愿意去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尽力,这是勇敢,不是傻。我自认没有你这样的勇气,虽忍不住想劝你,但又觉得,你想的极清晰,因而似乎我并没有劝你的理由,因而只盼着你能如愿以偿吧。”
早已散了酒气,一路行来的澹台励苏叙二人,只远远瞧着陆安晓江玉敏二人靠在廊子底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的烛光映衬中显得尤为显眼。澹台励一愣,苏叙却是连忙紧着步子上前,只见二人依偎着睡着了,一时顿了脚下只觉得好笑。
“她们这是……喝醉了?”澹台励有些诧异的走了上前来。
苏叙只盯着陆安晓通红着脸,此时睡着的模样儿觉得有趣,这才瞧见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壶,失笑道:“嗯,怕是还喝了不少。”
澹台励略带着几分玩味的冲着苏叙问道:“六叔预备着要孩子?”
苏叙轻咳了一声正色道:“随缘,随缘。”
澹台励刚要开口,只见江玉敏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清亮亮的眼睛瞧着他。
“励哥哥。”江玉敏轻声开口。
澹台励应了,蹲下身在江玉敏身边:“玉敏,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江玉敏没言语,只是看着澹台励,小心翼翼的伸手凑近了他的脸,近了时又停了动作,随即垂放了下来,笑了笑道:“嗯,是你。”
澹台励一愣,只见江玉敏拿开自己窝在陆安晓怀中的手,眯瞪着眼睛拍了拍陆安晓的肩膀,随即有些摇晃的起身。澹台励见状,本能的一扶,江玉敏转头冲着澹台励笑了笑,侧身避开了。
“不用,我不用扶。我站得稳,自己走,不用劳烦。夜深了,励哥哥早些休息。”江玉敏说罢,转身看向苏叙,极清醒的模样儿,冲着苏叙稳稳俯身:“六爷也早些休息。安晓姐姐喝了点酒,原是敏敏的不是,叫安晓姐姐喝的。六爷好生照顾着些,敏敏改日来给六爷赔罪。”
苏叙微微点了点头,只见江玉敏挺着背脊,下巴扬的高高的,全然没有醉了酒的模样儿,如往常一般的端庄,守礼。
苏叙蹙了眉头,侧首看了一眼怔怔的澹台励,挑眉道:“不送?”
澹台励回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作,轻声道:“她不叫送。”
澹台励赐下的端敬王府,位于当日陆安晓与苏叙来瞧容婆婆时的南城,只是离得皇城愈发近一些。陆安晓听着苏叙说起来,道是这宅子原是先朝一位王爷的住处,后来朝代更迭,这宅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皇家所有,不过这么些年一直空置着,只让人看管,并未有人来住。
马车颠簸着叫陆安晓睡的不安稳,此时略睁了眼,只觉得眼前漆黑,加之脑袋昏沉,本能的咕哝了一声:“师傅。”
“在这儿。”苏叙低声应了。
“嗯。”陆安晓得了话儿方才安心,又低下头,往苏叙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苏叙不觉笑了笑,连忙将怀中的小人紧了紧,问道:“喝酒了?”
“嗯。”陆安晓点了点头,眼睛皮子打架睁不开,只得哑着嗓子说话道:“不多,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