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晓闻声侧首,只见澹台励脸色苍白,由宫人搀扶着步入大殿。澹台励身后,荣王夫妇及寥寥几位依着礼俯身一拜,更多的,却只是驻足,冷眼看着此时自己的弟弟和自己曾经要尊为皇后的女人大婚之后便要退位的皇帝,如今最后的荣耀。
在陆安晓看来,这对于江玉敏无疑是痛苦的,只是时至今日,陆安晓也不知道江玉敏在澹台励心中究竟如何的分量,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不是极心疼的事情。
陆安晓愣神的功夫,苏叙已然在身后一托陆安晓叫她站起身,神色肃穆,拱手一礼。陆安晓见状,也连忙跟着俯身施礼。
抬手,落座。
澹台庆安排的这场大戏让所有人按部就班的坐在他们该坐的位置上,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此时皇室亲眷皆落座于大殿内,其余人在殿外静候。
陆安晓没来由的觉得心慌,袖口下与苏叙交握着的手冰凉。她能够感觉到苏叙捏了捏她的,亦能知道此时苏叙正看着她。陆安晓来不及去问这一切究竟会怎么发展,苏叙的安然让她觉得或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当她看着澹台庆和江玉敏携手在震耳的礼乐声和众人的注视中步入大殿的时候,她只觉得压抑。
江玉敏一身大红,果真像澹台庆说的那般,极是明艳。江玉敏面上的表情被手中握着的团扇所遮,只是眼中晶亮,看着的是此时坐在正位上有些痛苦模样儿的蹙眉捂着嘴咳嗽的人。
“臣弟携新妇,拜见皇兄。”澹台庆拱手俯身,随即后退一步跪下,十足的大礼。一旁江玉敏未作停顿,也跟着俯身拜下。
澹台励不知是因为咳嗽的缘故还是其他,涨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即沉重的咳嗽声在此时众人的噤声中显得尤为突兀,半晌,澹台励方才哑着嗓子轻声道:“起来吧。”
“谢皇兄。”
澹台庆起身的同时,一面侧首扶住了一旁的江玉敏。
“忠泽。”澹台励看向一旁的侍从,微微抬手。侍从得了话儿,转身从一旁的宫人手中接过一只锦盒,行至澹台庆与江玉敏跟前儿垂首奉上。澹台励一面道:“这是母亲留下的玉佩,是要给未来的儿媳妇儿的。如今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勉强也行得上这个礼,就算是代父亲母亲送你的。这是你的一份儿,收着吧。”
澹台庆显然有些意外,转而又是略显轻蔑的笑意,伸手接过道:“谢皇兄。”
澹台励微微点了点头,侧首冲着一旁的礼官抬手,礼官扬声道:“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二人转身,冲着殿外俯身叩拜。
“二拜高堂。”
二人行至苏叙与陆安晓的跟前儿,俯身叩拜。
陆安晓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一旁的苏叙则是眉心一蹙。
“三拜……”
礼官话音未落,澹台庆猛然出声:“等等。”
苏叙眉心又是一蹙,试图缩回自己疼痛所在,另一边的始作俑者却将自己的手攥的更紧。
礼官也是一愣,连忙噤声。
澹台庆转过身,眼中柔和的像是能凝出水来的模样儿,看着眼前的江玉敏轻声问道:“玉敏,你高兴吗?”
江玉敏唯独露出的那一双眼显然也是惊讶的,随即垂了下来,并未言语,眼中确是足够的悲凉模样儿。
澹台庆伸手,极轻的拉下江玉敏手中的扇,将江玉敏面上的冷漠一展无遗:“玉敏,你高兴吗?”
江玉敏抬起头,冷冷道:“重要吗?”
“重要。新娘子,都改是高兴的。大红的衣裳,要欢喜的模样儿才能配得上。”澹台庆一字一顿。
江玉敏眼中毫无波澜,定定的看了澹台庆许久:“我如果说我不,你是不是会杀了他。”
“不会。我知道如果我杀了他,你一定不会欢喜。”澹台庆缓缓摇了摇头。
“那我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高兴?”
“澹台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说给我听。”
“是你把这一切变成现在这样。”
“我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澹台庆有些惊愕的样子。
江玉敏一字一顿:“我不需要。”
“哦,你不需要。”澹台庆低下头口中喃喃着,极失落的模样儿,又抬起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需要。”
陆安晓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像是小孩子斗嘴似的,你需要我不需要的,那心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直到一旁的苏叙极轻的哎呦了一声,陆安晓方才惊觉自己攥着苏叙的手未免太用力了一些,连忙松开的同时揉了揉上头极清晰的一道手印。
而此时的陆安晓并未看见,上座的澹台励已然不见踪影。
“我以为,你会喜欢。可是玉敏,你不了解我。如果你愿意了解我,有一天你真的会发现,其实澹台庆也不错。比起澹台励,他虽然没有那么有权利,没有那么有才华,没有那么聪明,可是他体贴,他会逗你笑,他能为了你付出一切。”澹台庆笑了笑,微微红了眼眶:“可是你为什么,都不给我一个机会。澹台励不理你,你给他机会澹台励欺负你,你给他机会澹台励为了他的那些权利抛弃你,你给他机会。玉敏,你给了他那么多机会,可是从来,你都没有给过我一次机会。我不明白,我比他先认识你,我比他陪着你的时候多,可是你为什么看不到我,你只能看到他。玉敏,你对我不公平。”
江玉敏失笑:“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不是的,玉敏你误会了我。我想要的,是你过的好。”澹台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攥住江玉敏的右手。江玉敏一愣,显然想要挣扎,却抵不过澹台庆发了力,袖口下手中的瓷瓶渐渐露了出来。澹台庆只是看着江玉敏,柔声说道:“你过的好,我就过的好。你笑了,我就想笑。你哭了,我也很难过。玉敏,你能费尽心机去猜澹台庆的心思,但是我是明明白白告诉你听的,都不用你猜,你怎么还是不知道。”
“你放开我。”江玉敏涨红了脸试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