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小乞儿西生 (一)(1 / 1)吴生不渡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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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酣睡,觉醒人清。

当秦白璧睁开眼时,怎么说呢,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非常破落的小屋。

更为要命的是,还躺在一张浑身散发着朽木味道的破床上。秦白璧皱了皱鼻子,立马撑起身来,左观右望环顾了一周,不禁发出赞叹:

啧,真真一个家徒四璧呀,看来,“安叔”诚不欺我。

我果然成了个乞丐!

初来乍到,就一个是社会最底层的身份。这下,别说和那些先来者一起跑了,怕是自个儿连起跑线都还没找到,就被别人甩了十万八千里了。

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于是,秦白璧拍拍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想:不过,现在,倒是还有一个挺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这原主的一张脸,上面生的是谁的相貌,是这原主本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思即此,秦白璧放慢了脚步,环顾一周,她看见不远处有个水井,便舀了一瓢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居然,是自己料错了了。

,,,,,,

这是张小乞儿寄主本身的脸,不是她秦白璧的。

瓢中映出来的一张脸,没有长如远山的蛾眉,也没有一剪秋瞳似水柔婉,眼不大不小,眉不高不低,唇不红不暗,也是普通的一张脸。

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就只有皮肤了,虽不能说肤如凝脂,倒也算白皙细润。可见,这个小乞丐也是一个爱美的小女子呢,知道护住自己尚可的皮肤。

她原本也没对这乞儿的颜值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是一个饭不饱食,衣不避体的乞丐,你如何能指望她像红楼里的薛宝钗那样端的是名门闺秀,昳丽华容,气质如兰。

再说,在这第一宫里,她本来就没想走“以色诱人”这条路。使美人计,对这里的酒囊饭袋们或许有用。但是,对那些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的人来说,就不一定有用了。

毕竟,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答案不言而喻。

她要做的,是另辟蹊径。

思罢,秦白璧放下木瓢,正欲转身,忽然听到几声兴奋的大喊:

“西生,西生!快来,快点儿过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话音未落,秦白璧就被人拽了个满怀,小小的脸撞进一片粗糙得不能在粗糙的葛布麻巾中。

心里却无不悲哀地想着:牺牲啊牺牲,竟然叫牺牲,原来我的名字这么悲惨的吗?

秦白璧从那人怀里挣脱出头来,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少年,小少年似乎很兴奋,双眼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虽然穿的衣不蔽体,却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衣服虽脏污不看,但是一张脸却出奇地明亮,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一点儿污迹灰土都无。

然而,没等秦白璧打量完,双手就又被那小少年拽着直直地朝前跑了,那小少年一边跑还一边激动地说:

“西生姐姐,今儿个可真是太精彩了,你是没看到,那小猴刹们被我们打的,真叫一个狗啃泥巴,屁股开花!”

狗啃泥巴,屁股开花,这闹得是哪出呀?

秦白璧不禁无语问苍天:问余平生悲哀?寄主失忆是也。

奈何秦白璧在脑海里千帆过尽地翻找,这小乞儿的记忆里也是一片空白,完全回忆不起自己曾经的任何人,任何事。

看来,那个高高高科技——安叔,又没骗她,自己和寄主,确是只能有一个人的记忆存在着。

是她夺了这乞儿的身体,连带着她的记忆。而这,她想,不过是第一步,以后,她还会从那些先来者手中,夺走更多的东西。

既入棋局,又非同道中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想到这儿,向来松松垮垮的秦白璧眼神忽地凛了凛,一下子冲破了记忆里那前十二年的昏暗无光,直到清晰地看见回忆深处,有一人始终望着天上高高的云,那双定定的眼神和那人心中喷薄地几乎欲跳出来的心。

那人是她秦白璧,那人想骑到云上去。

不知被那小少年拽着手跑了多久,秦白璧只看到自己像风一样地,从荒郊野岭的野外跑到了锣鼓喧嚣的市巷,心中不禁暗叹:这小乞儿的身板儿,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这跑起来还真是可以的,令人称心如意拍手称快般的好。

秦白璧不禁想:要是将这小乞儿放到那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她准是那个机灵的小老鼠,那个让猫儿即便恨得牙痒痒,却总也抓不到的老鼠。

“西生姐姐,到了,你快看!”

那小少年一边伸出手,头也未抬地指着前方,一边气喘吁吁地呼着气,说完累的弯下了腰,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秦白璧却奇异地并不觉得累,饶是跑了这么久,也只是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她依着小少年手指的方向,朝前面看去,只一眼,便被眼前景象逗得笑出声来。

感情,这是两伙小乞丐们在拉帮结派干群架呀!

白墙的角落里,一个脸上脏兮兮的乞丐被人放在了木凳上,嘴里被塞满了泥巴,牙齿缝儿里都是灰泥,在他的身后,几个面上干净的乞丐们手里拿着木邦子,扯下了那个小乞丐脏的辨不清颜色的裤子,正一锤一锤颇有规律地打上去。

那被打的乞丐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挤成了一团的脸好不生动,抽着气忍着疼求饶:

“小晏爷,输了,输了,我输了,我真的认输了,这次的赏钱都是你们的,哎呦!嘶,疼,真疼呀!小晏爷,你放过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抢这赏钱了,都是你们的,都是你们的。嘶!”

秦白璧眼神一亮,原来那小少年没说错嘛。这果真是被打的狗啃泥巴,屁股开花呀。但是,秦白璧还是瞧得出来,那打的人并没真下狠手,都是几个小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力气?

但是,这场面实在是太过滑稽,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是听到这声音,那角落里坐着的人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机“腾”地一声站起来,脸上笑容飞扬:“西妹,你过来啦!”

随着他一起身,先前那坐在地上歇气的小少年也立马爬了起来,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嘴里不住地说着:“晏哥哥,晏哥哥!可是我把西生姐姐拉过来的,你拿了赏钱,可要记得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吃。“

那被喊着晏哥哥的人揉了揉他的头,笑道:“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铁定给你买,小毛球儿——“

秦白璧打量着那个,被小毛球儿叫做晏哥哥的少年,看起来十六有七来岁,虽穿着粗布麻衣,然身量倒也挺拔。一双眉生地煞是好看,将飞未飞,像是振翅的鹰神海东青劲健的双翼。

许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太好,秦白璧突然在心里惋惜着:可惜了,甚是可惜了,这人要不是个乞丐,倒是可以做个将军,领军出征。说不定还能一战成捷,被封威武呢。这样的一双眉,正适合生在用武之家啊。

那时的秦白璧没料到,日后她这句话一语成谶,昔日混迹街头的少年郎,多年后真成了九重宫阙里,圣上亲封的神武大将军。

浮生一梦,沧海桑田。生死两茫间,卷起了多少人的跌宕起伏。

秦白璧正在这边看着他唏嘘不已,少年晏敛却被她一瞬不瞬的目光盯得微微不自在,突自扭了头去。

一枝碧柳伸过红瓦,弯弯垂进白墙弄里。

墙下两个明晃晃的少年人影儿,一个状似扼腕叹息,一个撇头耳根红着。

多年以后,还像一幅蘸满憨真气的青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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