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爷办事效率果然很快。
第二日下午,在城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秦白璧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崔迢。
面前的人看起来比晏敛年纪要大一些,但是身量却不及晏敛的高,身板也比他要更瘦一些。崔迢的皮肤不及晏敛的白,是偏黑的颜色,额头上有很多地方都被灰土遮住了。
只一眼,秦白璧就意识到:像崔迢如今这般模样,才像是真正的乞丐。而晏敛,明显过得要比他好太多了,甚至在昔日都还可以出得起钱,请来那个乖张嗜酒的老教书生。
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她看着崔迢,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说,你手底下那些,当日小安侯爷让你从晏敛那带出去的一半乞儿们,你现在依旧让他们喊你崔二……其实,在你心底,你还是一直认晏敛为老大的吧?”
崔迢没吭声。
秦白璧接着说:“我还听说,当时那个永安侯府的小侯爷让你回去,找晏敛夺山头头儿的时候,你第一次是拒绝了他。但是,却被他那帮狗腿子们给狠狠揍了一顿……”
“可即便如此,后来你虽然照着他们说的做了,但却在开战之前,把这事儿告诉了晏敛,然后你们二人联合起来,把那小安侯爷派去的手下支了开,再然后,你就带着晏敛分给你的一伙人,假装是你抢来的,下山了。差了几个小乞儿,让他们扮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在小安侯爷那交了差,谎称你崔二是经过一场恶战从晏敛那儿抢了人来!“
对面的崔迢听完,原本平静的神情动了动,他突然开口说道:“呵!既然把那小侯爷的计划告诉晏一,就能免去一场愚蠢的争斗,把更多的力气用在乞讨到更多的东西上……”他忽地抬高了音量,“我为什么不去骗那个小侯爷?”
倒也是个聪明的,秦白璧在心里想,原本还想借着他欺骗小侯爷的事来威胁他一番,现在看来不用了。
于是,她接着道:“崔迢,你既然现在依旧喊晏敛一声“晏一”,那不妨我们再合作一次,接着骗骗那小安侯爷?”
崔迢闻言,看向秦白璧,“怎么合作?”
“小安侯爷不是定了七日一约,谁赢就给谁赏钱吗?不妨我们约定好,一先一后,互相赢两次输两次,而接下来的这两次……就由我们这边放水,让你们赢——”
还没等秦白璧说完,就被崔迢冷笑着出声打断了:“你们会做赔本的买卖?晏一每次打架都是赢家,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合作?”他像是不耐烦般,“别那么多废话!直接说吧,赢了赏钱怎么分?你九我一还是你八我二?”
秦白璧闻言,心下更是一叹:果然是个聪明人,干脆利落,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意图,更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秦白璧也省了口舌,直接道:“我六你四……如何?“
崔迢闻言,一瞬间有些讶异,饶是七三分他都没有想过,更何况是六四分!
然而,短暂的讶异过后,他收了表情静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不用拐弯抹角,还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你们让利这么多,若只是就为了这么个合作……”他边说边嗤笑般地摇头,
“不值!”
“知我者崔二也,和你说话果真爽快!”秦白璧这下也不遮掩了,直接干脆道:“我要你去跟那小安侯爷说,让他把七日一战,改为三日一战。”
崔迢神情严肃了起来,沉默着。
秦白璧趁热打铁:“我知道这有些困难,但我也同样知道,这世上没人做不了的事,如果有,那也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我相信,你崔二足够聪明,定能把这事儿办成。”
那边的崔迢听了这话,表情有些松动,旋即又恢复成了一派平静的样子,道:“既然要想合作,那我们两方私下就不要接触太多。明天……最迟也是后天,我就会派人把消息给你们送过去,”
秦白璧回的语气飞快:“好!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
第二日的下午,崔迢果真没食言,派了一个小乞儿来。
秦白璧收到他送来的消息,笑得眉眼弯弯:这桩买卖,成了!
三天后,上京城北。
依旧是寻了一个犄角旮旯处,晏敛和崔二,双方人马阵势全开,乍一看去,倒真生出些两军对武的大场面来。
这大齐皇朝,是武将们开辟出的天下,国民性里,多多少少都流着些尚武的血气。
秦白璧和小毛球儿就站在一边,远远地,眼神有些兴奋地,观这两虎假斗。
一边看着,秦白璧一边嘴里不住感叹:这帮小乞丐们表演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呢!
两方人马全都是近身肉搏,并没带道具。只是,那一双双缠打的小乞丐们,在同伴们的拳头挥过来时,叫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一边大叫着一边跳起脚来。小乞丐们伸手捂住自己受伤的部位,脸上的表情恶狠狠地,接着一副“我跟你拼了”的气势又冲了上去,给了对面人一拳。
只是同样的,在那看似有力的拳头堪堪触及对面人身上时,又是听到一声大嚎传出。于是,两方人马就在这你来我往的过招中打的气势汹汹!
而晏敛和崔迢两个人,则在那一群乞儿们中间互相扭打着。他们彼此挨得极近,晏敛陡伸一只胳膊勾住崔二的脖子,而崔二则骤出一只脚绊住晏敛的右腿,双方僵持着互不收手,缠斗着的两人,俨然势均力敌,此时正僵持不下
既演戏,便要演足,要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胜负结果,那在这演的过程中,便要下足了功夫!
秦白璧看得差不多了,两虎假斗,这结局马上就要出来了。她于是放心地收了收心神,把一双明亮得闪着光的眼睛,移向了那灰白石墙下,被几个仆从伺候着的小安侯爷身上,这小公子哥儿倚在一张雕花的大紫檀木椅上,一张脸白如玉似的,倒是生的唇红齿白。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一双明眸儿笑得弯弯的,极为像天上倒挂的一俏月牙儿,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永安侯府的小侯爷!终于让我见着你了。
秦白璧这出计策里,赚着银子只是其次,她最重要的目的,也同样是她的重头戏之所在,就是要在今日,见到这小安侯爷。
看着那雕花紫檀椅上的人儿,对两方小乞丐们装腔作势地打架,看得一脸趣味盎然乐不可支的样子,秦白璧在心里悠悠地想:
对付一个熊孩子,你得先制定出一个出其不意的攻略。因为,你像大多数人那样,用心良苦地,以教育的口吻地去劝说他是没用的。
要想降伏熊孩子,不妨学原始人那样,胜者为王,简单粗暴但有效,你只有比他更熊!“熊”到让这小儿有切肤之痛地明白:
原来“熊”是一件让人感到这么深恶痛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