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晏敛,秦白璧的眉尖蹙了一下。
她静静地站着,想着方才那老人的话,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茶。
她端着白瓷杯,又走出了门外,看着树梢那一弯昏白的月牙儿,映的枝头疏影横斜。
婉约人间月。
她身在这里和生在那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实呢?
又或许,都不是吧,秦白璧仰头喝光了手中的茶。
轻声说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
说到底,这里与那里,其实不都是同一个地方吗?
今人不见古时月,可今月曾经照古人。
……
第二日,秦白璧又是被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从床上睁开眼,嘴里吐出了一段话:
如果有来生,她要做一只鸟,
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不过,她看了一眼窗外,她才不会像那群鸟般叽叽喳喳的,
她会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寂寞了,孤自去远行,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一个人的瞬间,便是哲学上的永恒
……
可惜,可惜呀!
秦白璧悠悠叹道:可惜她不动鸟语,否则她定要将自己这位鸟族中哲学家的思想,灌输给外面那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们——
起得早不是你们的错,但扰人清梦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尔辈可懂?
终于,秦飞鸟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下了床,一路直飞到齐王府。
饶是她已经第二次来了,但对着府内这奢华无比的陈设,却还是再次惊叹不已。
啧,啧,啧!重要的情感要抒三遍——
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天宫仙颜就算了,还特么的超级无敌巨无霸的有钱……
秦白璧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感叹着,一边跟着前方领路的下人朝前走,不多时,那下人将她带到了一间阁屋前,镂空的红木门上雕镂着繁复而精秀的图案,处处无不透出一种高贵而雅致的气息。
秦白璧伸手轻轻推开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汉白玉制成的书案,案上磊着各类名人法帖,一方宝砚,一卷笔筒,笔筒内斜插的笔如松如竹,并有一个花囊,插着淡雅的几枝白菊。
右侧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这磬是乐器。
与此同时,一弦琴音铮铮响起,汩汩而过,伴着袅绕迤逦的焚香,让秦白璧生生顿住了脚步。
那琴声缱绻而来,丝丝雅韵似高山流水,复又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只是流到尽头处却被人忽地一转——
霎时繁弦急管,四弦一声如裂帛,而后琴音仿若绕丛林而来,心神在呼啸声声中犹如感到松风狂吼,似山河破碎,似杜鹃啼血,似有什么东西挣破牢笼,轰然而出——
秦白璧感到自己浑身猛地一震。
待回过神来时,那声音却歇了,铮铮琴音骤然退去,只余寥寥泛着几个涟漪,犹如一水寒潭,音色稀疏得清清泠泠……
她抬眼望去,公孙茗端坐琴案前,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微微垂下的眉目遮去了大半神色,只看到流畅削尖的下颔,像一角洁白的弦月。
但却让人看不清表情。
秦白璧知道,此时的自己不应该去好奇那人是什么表情,就如同不该去好奇——
他为什么会弹出那么一首矛盾至极的曲子。
矛盾到她在里面,听出了和她一样的,冰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