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仿佛在那一刹那间回溯,有什么久违的东西在一点点涌进她的四肢百骸,周遭变得冷而暗,那种孤寂无望的感觉又回来了,在黑暗里紧紧地围住了她。
秦白璧是在三岁那年,模模糊糊地知道了,
自己是个弃儿,是个有人生却没人养的,无父无母的弃儿。
五岁那年,
她害怕地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懂得了,生的瘦小,没有依靠,
是会被人肆无忌惮地打的。
七岁那年,
她站着被人泼过污水,被人抢过东西,被人扯过头发,
被人骂是没人教养的贱骨头,骂她的那人拿着尖利的指甲,生生划破了她一只眼的上眼皮,她感觉到睫毛上有粘稠湿湿的东西,一滴一滴地流下来,但是,她不能动,更不能反击,只能死死攥着拳头,咬破了嘴唇。
因为反击,只会遭到更加残暴狠绝的对待。
是九岁那年吧,
她看着院里最漂亮的几个女孩被人领养走了,但是,没有人愿意领养她,那些人说她长得不讨喜,说她性格怪癖倔强,阴气沉沉的,
看着人的时候,一双眸子总是冷冷地,像冬日倒垂的一挂冰尖。
铮——
一弦琴音猛地传进她的耳朵,寥寥的,孤绝的,秦白璧的思绪在一瞬间回笼。不知不觉中握紧的手掌被她慢慢松开了,秦白璧低下去的头重新抬起。
目光朝着那琴案处看去。
若美玉雕成的面庞洁白而美丽,额间系着一条月纹抹额,衬得公孙茗气质华贵卓然,光华流转的玉簪高束着那人墨玉般的发,一袭云烟色的缎子长袍穿得风雅至极。
龙章凤姿般的天人,洁瑜无瑕,细雪无声。
只是他眉目依旧垂下看向手中的长琴,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拨弄着琴弦,有寥寥琴音流泻而出。
秦白璧慢慢移了目光,她在心里轻叹一声:
今日可真不是个拜访的好日子!
秦白璧转身,静默无声地退了出去,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看着头顶灼灼的高日,真是一个人间艳阳天啊,这明晃晃的耀眼白光,刺目得她真想去喝杯酒。
至于公孙茗,她改日再来拜访也不迟。
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不想有人打扰的吧。
于是,秦白璧依路返回,走在曲折的回廊上,墨青色的衣角被风吹的飘起。
然而,屋内端坐的那人,在她转身的瞬间却抬起了头来,一双墨莲般的眼眸淡然无色,只是修长手指挑起的那根琴弦,却迟迟没有落下音响。
她来了……
那个斜阳暮色里曾立于白墙黑瓦之上,手握弹弓,让他露出了笑容的小姑娘。
公孙茗静静地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墨青的颜色,该是适合她穿的。
接着手指落于琴弦之上,铮铮琴音随之而起,一身锦袍,人华如月。
上京,城北,街道上。
秦白璧手里拿着一壶清酒玉液,透明的流体晃啊晃,发出泠泠的轻响,她一只手支起下巴,另一只手将酒杯送至嘴边,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这酒,还是要大口大口的喝才有感觉。
秦白璧嘴里火辣辣的,可心里依旧苦涩涩的,她猛地摇摇头,这种心口被堵住的感觉真不好,她要大声发泄出来。
秦某人发泄的方式异常简单粗暴,只不过,她将粗糙的“啊啊啊”的咆哮声变成了文艺加风骚范儿的高声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