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一听到秦老师的病，五雷轰顶，脸色刷白。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秦老师突然戒烟，为什么总在电话里问她什么时候回国，为什么老问她来不来秦宅住一阶段，为什么要给她组相亲局。

饭桌上师娘做的菜，一一都觉得食之无味，味同嚼蜡。纪林看着强颜欢笑的女生，反而有些不习惯，试探地夹了块糖醋小排往一一碗里放。一一心不在焉，饭碗里多出来的小排是谁夹过来的都不看，直接往嘴里送。

在秦老师看来，这个画面是纪林温柔照顾，一一娇羞享用，两个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在纪林看来，这画面实在是诡异，身边的女生今天果然不正常——刚到的时候还是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现在像个病怏怏的小猫了，哪里想到女生一顿饭的功夫，心里却百转千回。

用完午餐，秦老师回卧室睡午觉，留下纪林和尹一一两人独处。尹一一坐不住，踱到院子的小池子边看金鱼。纪林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客厅前的台阶上看着。女生沉默起来特别温婉，素颜清透温柔，池边观鱼，有种置身江南水乡的感觉。

半晌，一一突然转头看向纪林：“马上要下雪了吧。”

纪林正望着一一发呆，被问得一愣，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应该是吧。今年北京还没下过雪。怎么？喜欢下雪天？”说完，低头看向女生，眼神温柔又略带探究。

尹一一有一瞬失神，脱口而出的是：“纪林，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女生眼里娱乐圈最想嫁的男星之一？”

“啊？”女生的话锋转得猝不及防，饶是纪林这样灵光的人都没跟上节奏，“什么？”

尹一一知道自己失言，只能找补道：“秦老师那么难搞的人，你能入他的眼，应该有特殊之处吧。”

“我爸爸，纪老师也是很难搞的人，你能入他的眼，应该也有特殊之处吧。”

尹一一扬起眉毛，扭过头不再搭理纪林，低头看鱼。纪林也挪到了水池边，一边往池子里扔鱼饲料，一边侧眼偷瞄身边的女生。

尹一一面上装聋作哑，内里却百转千回。早在纪林观察自己之前，自己也在观察他。这个男人在腥风血雨的娱乐圈里打磨数年，仍棱角分明，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又有不符年龄的成熟老道，平日遇人言笑晏晏，却带着隔岸观火的疏离。访谈节目里，看似真心，却说三分留七分，见好就收，让人捉摸不透。反而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自然真实。

“别给他们投食了，被你撑死了。”尹一一终于发声制止，“谋杀动物有罪。”

纪林停下手上的动作，半真半假地说：“你这么喜欢噎人，要是做捧哏，就是进攻型捧哏，一语致死。”

“说话把人噎死那是我最擅长的。我可是语言学的。”一一扬起眉。

“我知道，研究我的那种。”

“怎么就研究你了？”

“相声可是门博大精深的学科。语言学不研究我们的词吗？”纪林一脸理所当然

“哼，我可一次都没研究过。”尹一一冷哼，“上次来救场，我也没仔细听。”

“封箱典礼？”纪林抓住机会就卖自己的安利，“我们的台本是很值得研究的———逗哏说什么，捧哏接什么，不能有一句话掉在地上，还有现挂，都是即兴表演。”

秦老爷子结束午觉，在房里听见纪林卖安利，就踱了出来：“怎么？丫头想去看卿书社大封箱？”

“我正邀请呢，就不知道她赏不赏脸。”纪林笑嘻嘻地去搀扶刚走出厢房的老爷子。

“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夜，今年不打算去听啦。”秦老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早上纪林刚给的票，递给一一，“来，丫头。我派你代我去。”

尹一一没接，正打算拒绝。纪林就已经出声劝阻了：“别啊，秦老师，票您留着，我这儿还有票呢。”

“怎么？小纪，你给姑娘的票，座位比给我的好？”秦老爷子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尹一一正好和师父统一战线：“对呀，小纪你解释一下。”一边看好戏似的看着纪林。

“没有！没有！我能有的赠票，位置都一样。”纪林忙摆手道，又笑嘻嘻地接了一句，“秦老师，我说一一一语致死是像谁呢。原来是像您。”

“丫头那肯定随我啊。她可是我和她师娘手里长起来的。”秦老爷子说到尹一一，语气就变得温柔起来，“她小时候就像现在一样，最喜欢站在池子边看小鱼儿了。那会儿啊，我和她师娘发现有小鱼儿死了，都不敢让她知道。她问怎么少了一条啊，我们就说池子小，鱼儿大了，拿去放生了。不然，她可得哭个半天。我这丫头，是我们疼着爱着长起来的，也没受过半点委屈。所以说话是放肆些，你可得受住呀。”

“那正好，互相噎死对方。”纪林有些不解风情。

尹一一面色微霁，没再搭理他，只是接过了秦老爷子手里的票：“师父，我代您去，您可得好好休息。我这几天就搬过来住，天天督促您健康生活。”

“这阶段你可别过来了。我和你师娘都忙得狠，你可别来给我俩添乱知道不。”秦老爷子摆摆手拒绝道。

师娘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从屋里走出来帮腔道：“是了，我们最近忙得很。年货得置办，徒弟们都要来看秦老师，得有些时日忙了。”说完对尹一一眨眨眼示意。

一一大概明白了，秦老师最近要去住院，捏着票点点头，咬了咬下嘴唇说：“好。”又扬起笑脸撒娇道：“师父师娘，那我年后来住行嘛，求你们了。”

“到时候再看吧。”秦老爷子还是没有松口，“我想和你师娘过二人世界，不想有你在这儿叽叽喳喳。”

“哼！”一一佯装生气地双手叉腰，“不想我来我就不来了！”

“行了行了。我呢，希望你多来探望。不过呢，最好每次和小纪一起来。一个人就别来了，给我添堵。”秦老师背着手摇头。

“害！您再那么催婚，我可要生气了。”

纪林则马上接话：“好嘞，听您的，我以后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