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一看到纪林信息的时候，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深夜赶paper是一件体力活。纪林的信息简洁扼要：北京下雪了。

什么？北京真的下雪了！尹一一读完信息，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到窗口，撩起窗帘，却看到了雪地里穿着件黑色羽绒服的纪林。纪林边跺脚边抬头张望，看到了窗户里那个裹着睡衣的惊得嘴巴微张的女生，不禁扬起了笑脸，眉眼弯弯，明眸皓齿。北京的冬天又冷又灰暗，但站在雪地里的纪林又暖又明亮。

尹一一举起手机就给楼下的纪林打语音电话，语音接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楼下的纪林咧嘴笑得像个傻子：“下来吧，我们去秦老师院儿里堆雪人。”

尹一一收拾妥当下楼，看到纪林的鼻子已经冻得通红，略带嗔怪道：“怎么不上车等？”

“冷冻可以减肥。”纪林吸了吸鼻子，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你不如脱光衣服去颐和园冰场跑圈儿。”一一一边说笑，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怕是想谋杀亲夫。”纪林也坐进了车里，系上了安全带。

“害！都说了假扮情侣试试，怎么就亲夫了。”

“你还知道自己在和我假扮情侣啊？”纪林按下了启动键，双手扶上方向盘，看都不看副驾驶上的女生一眼，“哪有情侣一天到晚不约会，自顾自窝在家里的？我爸都怀疑了。”

“这不是业务繁忙嘛。”想到那堆积如山的业务，尹一一叹了口气。她的话倒也不假，考虑到秦老师的病情，她已经向导师申请了在家科研写文，这段时间暂时不需要回英国了。虽说在家办公，但是业务反而更加繁重了。

纪林听到叹息声，侧眼看了一眼副驾驶：“都要过年了还那么忙吗？”

尹一一撇撇嘴说：“那不比你们，你们相声演员至少能封箱。我们一年到头，只要事情做完了就能休息。”

女生话音还没落，纪林就接上了：“可惜，事情一年到头也做不完。”

一一笑了：“你不是逗哏嘛，怎么就做上捧哏了？”

“喔唷，了不得，逗哏、捧哏都能分辨，看来做过功课了呀。”

“害，我最喜欢学习新事物了。”

一路说笑，秦老师的四合院也显得不那么远了。尹一一刚下车，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纪林：“纪林，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旁敲侧击问了秦老师啊。”纪林理不直，气也壮，“明明是情侣，不知道你家在哪儿，这合理不？”

尹一一一时语塞，直到走到院儿门口，才开口反问道：“那你还敢问秦老师。作为情侣，不知道我家在哪儿，这合理吗？”

“怎么不合理了？我说自己在追你，要给你送惊喜，才从秦老师嘴里打听到你家地址的。”纪林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且，你有和秦老师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尹一一：……

“所以我说自己在追你，没错吧！”纪林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说：“果然，你没说！是心虚不敢说吧！”

尹一一自然地挽上了纪林的胳膊，挑衅地笑了，道：“你看，这不就知道了吗？”

这下轮到纪林石化了。尹一一感受到了身边男生的僵硬举止，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也不给纪林一个眼神，一边自顾自架着他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说：“哟，之前偷吻我、牵我手的时候那么自然，今天这是怎么了？”

纪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声张：“这不是角色转变了嘛。之前不熟，和大小姐你只有一面之缘。”

“那你的意思是之前占我便宜咯？”尹一一有些不齿，“以为只见一面就可以那么放肆了？”

纪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边的女生，正色道：“不是。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只是朋友。”

雪落下的声音，鱼池里的声音，飞机飞过的声音，尹一一什么都听不见，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满满当当，就像下楼踏空了一级楼梯又被人托住。

纪林看女生的脸色逐渐凝固，又不动声色地找补：“我们还可以是假情侣。”

“害！”尹一一尴尬的脸色再次活络起来，“那也想不到我俩会假扮情侣呀。”

纪林感觉到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渐渐放松下来，心里舒了一口气——果然有些话现在说过于冒昧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听到院子里人声的师娘从屋里钻出来，注意到了尹一一挽着纪林的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道：“哟，你俩这是？”

秦老爷子也撩起门帘，钻出屋子，看到院儿里的纪林和尹一一，笑了：“这还不清楚？来秀恩爱来的。”

“师父师娘好！”尹一一撒来纪林的胳膊，上前搂住秦老师和师娘。纪林也俯身冲二老鞠了个躬，问候：“秦老师、王老师好。”

“纪林，你小子，还说追她呢。怎么还不到一天功夫，连手都挽上了？”秦老爷子有些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又感慨地叹了口气，“咳，我这心愿可算是了了，死而无憾了。”

“您说什么呢？什么心愿了了？”尹一一佯装生气地轻拍了一下师父的胳膊，“我和纪林又没结婚。您呀，得看着我结婚了，抱了曾孙，才能说自己心愿了了。”

“就是，秦老师，您得劝她早点嫁给我。不然，我怕她心思一变，就换人结婚了。”纪林往前走了几步。

秦老爷子拍了拍纪林的肩膀：“小纪，那我可帮不了你，我孙女儿想嫁谁就嫁谁，只要她喜欢。就是喜欢天上的神仙，我也给她请下来。”

尹一一有些眼热，侧头佯装看雪。纪林轻轻捏了捏女生的胳膊，解围道：“秦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我不听你说什么，我要看你以后怎么做。”秦老爷子眯眼看了纪林半晌，扭头对自己老伴儿说：“中午做碗汤吧，给孩子们暖暖身子。”

师娘笑着说：“好嘞，甲鱼正在锅上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