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面露痛楚缓神之际，一声虚弱温柔入耳：

“阿姐.....”

骨语回头，只见那理应连床都不能下的古宸就站在身后——

古宸身上还穿着一套白色里衣，只披了一件白色狐皮大袄，在冬日里这阴冷的天，着实单薄，让人看着便觉着冷。

他俩条腿无力根本供不出半分力气去支撑，整个人几乎将全身力量都搭在了身边的医侍身上，古宸急迫地想要上前，撑着他的医侍没跟上，竟任了古宸整个人向前摔去——

骨语眉头再是一蹙，强忍那五脏的翻江倒海，起身朝古宸走去。

“怎地起来了？”她略有不悦。

古宸气喘吁吁，出的气跟不上进的气，他抓着骨语扶他的手，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句：

“......阿姐无需付出如此地步，为我搭上性命。”

他不值。

“你想太多了，只是区区试药，还不至于到我付上性命地步。”骨语话语间满是冷淡，可额头已经渐渐布了些密汗了。

古宸没错落这点细节，他像是没力站稳，又像是故意，骨语将他搀扶起身之际，竟一手揽住那纤细腰身，一手抱于背，整个人将全部力量放在了骨语身上，让她不得不回手抱住，以防他摔倒......

骨语闻着鼻尖近在咫尺的药香以及那冷雪味，嗔了一句：“胡闹。”

如此故意为之，她又怎能没看出来。

古宸抱着怀中软香，阖眸轻挽唇角：“这就是胡闹了？我还有更任性一事，不知阿姐可否答应？”

骨语没着急作声，只是推了推古宸的腰身，反倒被他抱紧了两分，只好无奈，索性任由，应了一声：

“说。”

“我没几天时日了，要是天不眷顾，阿姐可否陪我一起走那一遭黄泉路？”

他虽有丑陋私心，早想着他要是活不了，要让阿姐跟他一起死......

可，她三番几次如此这般为他豁了性命，他竟有些不舍让她一起死了。

因为他太坏了，阿姐太好，他有些不配。

骨语只是迟疑了俩秒，很快应了下来：“好。”

上一世她在冥界苦等百年没等来肖景宸，这一世，她怎么也不能让她的阿宸孤苦寂寞了。

那五年光景，不要也罢。

这下轮到古宸吃惊发愣了。

他还以为，还以为定会惹来阿姐的不悦，没想到她竟甘愿陪他赴死。

换做常人，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做不到会陪着一起去死啊！

更何况，他明明只是个捡回来，只养了不到五年......

情至深处，古宸觉着，只要在阿姐面前，他便不用去刻意伪装什么强大冷漠。

他就像是刺猬，将所有的柔软全部交付给眼前之人了。

“疼吗？”

古宸突然一声轻问，他立马察觉怀里抱着的小人身子更僵了些。

“一定很疼吧！”

古宸话中全是温柔怜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虚弱缘故，那声音感觉像是一道烛火，温暖，柔又似水，将她包裹着，像是恶意的要把她这团冰化开。

又或许是他正抱着她，贴的太近，感觉他就像是在她耳边喃喃诉语，那说话时的热气，就喷洒在她耳廓边上.......

这一刻，骨语有了片刻愣神发呆，乱了思绪掺杂着那身体的疼痛，让她更加一片空白，不知此时所以然，以至于后面阿宸又说了好些话，她只觉着耳廓有些发热，竟什么都没听进去——

“阿姐？”

古宸一连叫了好几声，骨语这才猛然回神。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骨语脸上浮现点点不悦，她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医侍，将抱着她的阿宸推给那人，紧接着转身：

“你好好休息。”

古宸眼见着骨语步子有些勉强地走向地上那似杂草干柴的药堆里，“阿姐还要试药？”

不是跟她说了他宁愿死也不愿见她疼。

“此地贫瘠，出不了什么好药材，就算是毒，毒性也好不到哪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骨语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给了个眼神给搀扶着古宸的医侍，那人会意过来，低声跟古宸说了一句：

“公子，天冷，我们还是回屋躺着吧！”

阿姐如此这般，他向来拗不过她，索性全由着，将性命全依赖寄托于她了。

阿姐若是试毒而死，他也不会多这几日苟且偷生。

...

光是找药，骨语便找了整整一天。

最后配出来的那些药，她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毕竟从未医治过人，尤其是古宸已经算是病入膏肓，再好的药，怕都要打不少折扣.......

到了第十五日晚，古宸偏头看着身边躺着的骨语，眸中多了几分思量意味：

“阿姐，我不想睡，我怕我这一睡，明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骨语凝了眉头，有什么堵在胸口，什么都没说。

古宸继续：“阿姐是不是也在害怕担心？”

毕竟她答应过要陪他一起死的，他若真醒不过来，便也是她的死期了。

是人都害怕死，无论是将士的赤胆忠心，还是......

骨语没答自己有没有害怕担心，她想说，活着挺好，尤其是有牵挂安心的活着挺好。

这牵挂要是没了，日复一日的，那也就失了意思。

至于害怕一说，她堂堂魔君，在冥界受万年生不如死之刑，还有惧死一说？

她都想好了。

等带古宸一同去了冥界啊，定要威胁恐吓那册官，为他寻一好胎生，不可再像这般苦命了......

骨语有些心不在焉，期间不知古宸说了些什么，等她再回神时，是古宸说：

“阿姐，我不要你陪我死了。”

骨语终于给了点反应，偏头对上身边那近在咫尺的视线。

“我是舍不得阿姐，但我可愿在黄泉路界等你百年归来。”

骨语滞了一下，“笨，黄泉一说都是用来哄骗你们这些无知小儿的，这人跟畜生一般，死了便是没了，哪有什么黄泉阎王。”

这是她第一次扯谎。

“啊？”古宸略有些惊讶，将信将疑：“真的没有吗？那人如何往生轮回呢？”

“人从娘胎里来，此事本由男女同房行爱而成，哪来的往生轮回。”

说完，骨语略有无奈，果然，就不该说谎，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便得用无数个谎言去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