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生没由得心里软了几分,原来,哪怕有人一身泥污,在心底也会为某个人留一处白。
“老爷爷,我……”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贺连州一个诀打在了喉咙,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凛易一惊,忙朝她走近了几步:“女娃娃,你可还好?”
萧月生摇了摇头,头脑清醒了几分,暗自看了一眼贺连州的方向,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他帮她解开。
贺连州却朝着洞外走去了,走的时候掠过烛火,告诉萧月生他要走了,也在无声问她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继续昧着良心骗人。
萧月生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就赶忙走了,凛易怎么叫她,她都不理。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明明西瑾的君主是被魔气所感染,但是作祟的,怎么好像是只妖怪呢?
出了那个山洞,萧月生第一件事就是鼓起勇气质问贺连州:“为什么封住我的声音?没准我还能套出跟多话来呢!”
贺连州自顾自的朝前走着,却还是回答了她:“你那烂好心的毛病眼看着又要犯了,我只是适当的阻止,”他还很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国师所谓的狐妖,是谁呢?”
一提到狐妖,明明萧月生自己身边就有一只,但是她这个时候偏就想到了紫焉宫里的妃子,那妖娆妩媚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祸国妖姬的标准长相。
“还得确定一下才可以。”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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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两人回了皇宫,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萧月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着萝卜糕,玉球这几日同她闹别扭,完完全全就好像一只普通的兔子似的,连萝卜也不吃了。
宫女送来晚膳的时候她还没回来,阿霖给她留了一盘萝卜糕,用他微薄的火系灵力一直温着,是以她现在才回来,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
“阿霖,今天去紫焉宫,你可发现了什么不同?”她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沈又霖正在帮她铺床,听到她的话便回答道:“主人指的是哪方面?在下去寻了,没有找到一丝一毫关于魔气的东西。”
萧月生赶紧咽下嘴里的动东西:“不是,不是魔气,我想问的,是妖气。”
沈又霖的眸子动了动:“这个……在下去紫焉的宫时候,没有注意。”
“那明日,咱们再去一趟吧,”她道,“但是紫焉宫设了结界,说明那个嫣妃已经在提防咱们了,所以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
闻千芷看到萧月生的时候,眼睛里就好像落入了绚烂的烟火——当然,如果她身后不跟着阿霖,什么烟火不烟火的,不存在的。
“月儿,阿霖!”她本就无聊,而且还在烦自己那个破烂的婚事,这一见到沈又霖,那点烦恼就都被抛掷脑后了。
“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在下与主人前来,是有事相求。”沈又霖面上带着他经常带着的笑,温文尔雅,使人如沐春风。
闻千芷哪里抵挡得住,连忙点头:“好好好,都答应你!”
可是当她跟着他们来到紫焉宫的时候,公主殿下立刻就不高兴了:“本公主才不要见那个贱人!”
说罢,竟就要走了。
萧月生赶紧拉住她:“公主,别走啊!你不是想取消和忠义候的婚事吗!”
果然,闻千芷停住了步子,扭头道:“怎么,月儿你能帮我吗?”
嫣妃是个会享受的主儿,上好的地毯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及其华贵;雕刻着瑞兽的香炉里燃的是上好的梨花香料,千金难求。侍女分立两侧,毕恭毕敬地垂着头,有一个帮她揉着肩膀,一个为她揉着腿,还有一个专门再给她剥水果。
“嫣妃娘娘可真会享受啊!”语气不善的声音先人传进殿内,嫣妃却不以为然,和没听见似的。
闻千芷站在紫焉宫门口道:“赶紧把你这个破结界收了,本公主要进去!”
嫣妃这才起身了,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魅惑:“只不是芷公主吗?见到嫂嫂还不行礼吗?”说罢,便拿手里的团扇遮住了红唇,低声笑了起来。
闻千芷被她这句话气到怒火中烧:“本公主的嫂嫂乃是当今皇后娘娘,你算什么东西!”
嫣妃也不气,眸子好似不经意间瞥过了闻千芷身后的萧月生和沈又霖,嘴角勾起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冷意:“恐怕不是公主想来本宫这紫焉宫,而是你身后这二位吧。”
这话说的是肯定句。
萧月生轻轻拽了拽阿霖的衣袖,却发现他也是眉头紧锁。
“你还无权管我!”闻千芷自小娇生惯养,最是厌恶这种话里有话的说法,也不顾旁的了,顺着自己的脾气就道:“这是西瑾的皇宫,你最好把你这些破烂把戏都收起来,否则,本公主定不会放过你!”
“芷儿要不放过谁呢?”
闻言,闻千芷明显收敛了气焰,转过身一看,更是没了脾气,只弱弱叫了句:“皇嫂。”
萧月生也赶紧带着阿霖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是陛下的贵客,本宫怎好受礼?快起吧。”西洲看了一眼远远旁观的嫣妃,嫣妃微微一笑,满不在意地说了句:“皇后万安。”
竟是连礼都不行的。
闻千芷肺都要气炸了:“你这个不懂礼数的村妇!”
“村妇的样貌,竟都比一个千金公主好看吗?这可真是讽刺啊……”
“你!”闻千芷刚要说什么,却被西洲的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嫣妃自入宫一来,承蒙盛宠,乃是陛下的人,芷儿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莫要在此无理取闹了,回宫去吧,此事本宫便替你拦下了,不会让你皇兄知道。”
“可是……”闻千芷目光扫过萧月生和阿霖,终究没再说话,只道:“芷儿告退。”
萧月生:“!”
怎么就这么扔下他们走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道:“皇后娘娘,我们也先告退了。”
“你们虽是贵客,但也占了一个‘客’字,嫣妃乃是皇宫的主子之一,贵客这般行事,委实不妥了些。”
这话就是有责怪的意思了,萧月生无法,总不能和皇后犟嘴吧?何况那个嫣妃只是又嫌疑罢了,思来想去现在也不是反驳的时候,便只道:“是我们逾矩了。”
说完,便拉着阿霖走了。
寻了个比较清静的角落,萧月生赶紧问道:“怎么样?”
阿霖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主人,在下也不知那个嫣妃,究竟是什么。”
“什么?”萧月生一愣,“什么叫……不知道是什么啊?”
“说她是妖,没有错,因为我能感觉到她身上与我相似的血脉;但这个说法又不能完全正确,因为她身上,有一股故意掩盖住了的,若有似无的魔气。”
“所以,她是坠入魔道的妖?”
沈又霖摇摇头:“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萧月生怀着心事回到他们的宫殿时,明显感觉到这院子的氛围都不一样了,她右眼皮没由得跳了两下便罢了,左眼皮也突突个不停,一种不知名的慌从心底生了起来,好像一颗落在干草堆里的火星,一下子就席卷肆意了起来。
她突然放缓了步子,没有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南风的房间,也罕见地没有敲门,而是之际推门而入。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仿佛注入了一道光,耀眼、炫亮。
这么多天赶路的劳累、任务的困难、以及每一次看到线索但是线索又断掉的失落和彷徨,以及在心里压抑许久的、初到这个世界的陌生与无措,全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犹如酝酿许久的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弄得她眼眶一酸,险些就要落泪。
明明她与师父,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出现在了这里,她便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难。
“师父……”她看着他,又很快低下了头。这些日子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的心思,好像是童话故事里象征邪恶的藤蔓,一层一层地缠绕在她心上,叫她心脏为那人而跳,却又疼痛难忍。
“月儿。”羲辞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她和他,一个人心里掀起了一场名为暗恋的海啸,汹涌滔天,每一朵浪花里却都溶解了酸涩;一个人心里却是那深山里的千年潭水,千百年来无波无澜,她与他而言,不过是一缕停留的稍久了些的风。
“灵云收到了你们的信,本座与掌门寻遍了古籍,若是想要祛除凡人体内寄生已久的魔核,需得用妖族的圣物才可。”
羲辞的语气淡淡的,好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闻千芾乃是命定之人,是西瑾为数不多将有大作为的帝王,今日这个变故,是在违背天道,所以你们必须想办法阻止,换回局面。”
“是,长老,您放心吧!”南风应道。
羲辞却道:“妖族在南荒避世已久,轻易不会允许外人闯入,本座此次,与你们一起去。”
“多谢长老。”南风和贺连州道。
只有萧月生,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能感觉到师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秒,只是一秒,她就有一种自己心底的秘密被看出来的感觉。
“这是你的妖兽?”他问。
“是……”她略显迟钝。
“无用的东西,趁早扔了也无妨。”他只轻轻瞥了一眼沈又霖,便收回了视线,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恶与看不起,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