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师父,贺连州让我帮忙将这个给您。”
羲辞稍微缓过来了些,微微坐直,接过那个锦盒,一打开,果然不出所料,是返辰珠。
“为师留着也无用,掌门既说送给西瑾,那便送去吧。”他说着,便又将盒子盖上,还给了她。
从前他很贪心,心里像住了一只饕餮,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只要是别人看重的东西,他便都会有意或无意让那东西易主,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头已经没有地方了,上头满满当当的、不留空隙的,全都写满了萧月生三个字。
她点头:“好,师父,明日月儿会去一趟西瑾,您等我回来。”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西瑾的公主还在朝天宫,就在我的房间,我便先回去了。”
只是刚一转身,她便感觉到自己被人在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师父,素来强大的师父,在她的身后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不肯放手。她能感觉到他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还能清晰地听到他带着温热的话语,好像春日里梁间新燕的呢喃,又好像夏日里一树一树的夏花盛开,短短的只有八个字:“我心贫瘠,卿如甘霖。”
她莞尔一笑,将手轻轻放到他的手上:“我心荒芜,君如甘露。”
等萧月生回到房间的时候,闻千芷竟然已经睡着了。她便叹息了一口气,原本想着让师父帮忙布阵送她去南荒,或者是回西瑾也好,总比这样尴尬地留在灵云来的强些,可是看着师父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如此了。
闻千芷趴在她的床沿上睡得很沉,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也不知道贺连州究竟把她扔到了那里,竟让她此时酣睡得无比香甜。
她把她挪到了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寻了把椅子,毫无形象地将腿搭在了桌子上,靠着椅子就那么睡了过去。罢了,她是修仙之人,总比闻千芷要强些,这样睡一晚也无不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睡得如此沉稳,一觉醒来竟已经日上三竿,她有些迷糊,还觉得头有些沉重,一看床榻,闻千芷竟然不见了?!
萧月生赶紧起身,床榻上的被子还没有叠,被褥早已变凉,说明她早就离开了。床头有一张纸,上头的字是好看的蝇头小楷,倒是符合她的身份,对的住她的教养。
上头写着:已有去处,无须担心。
萧月生放下纸条,并无多少失落,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一个养尊处优又格外粘人的公主实在是让人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昨晚睡得有些过分熟了。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月生这次是刚走到朝天宫门口,就看到了双手环胸抱着剑的贺连州,他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旁发话,好像又回到了他刚见她的那个冷漠的样子,不过萧月生倒也没有什么旁的感觉,踩到了悯月剑上,回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还不走?
贺连州没有说话,竟然……伸出手朝她的胸口探去了!
萧月生一惊,睁大眸子,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胸口,又往后退了一步,那成想只是脖子后面一痛,再一定睛,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环已经到了贺连州手上。
他指尖修长,那条被穿成项链的玉环就挂在他的食指上头,此时正在小幅度地摆动着。
“喂!”她有些恼了,“还给我!”说着,便踮起脚尖就想着拿回自己的东西,那不是普通的玉环,是师父送给她的啊!
贺连州将指尖的玉环轻轻一抛,可怜的小玉环便先向上做匀减速运动,而后又向下做匀加速,受力分析的时候麻烦得紧,可实际做起来却不过几秒钟的事儿,玉环被贺连州紧紧攒在手心里,然后微微抬高了些胳膊,萧月生踮起脚尖的那几厘米便显得不够看了。
“那是我师父送我的,你拿它作甚?”她皱着眉,有些气急败坏,拽着他的胳膊直蹦跶,就是够不到。
“萧月生。”贺连州倒是一如素日般冷静,“这个玉环借我一用可好?”
见他如此认真,她便不再想着把自己的玉环抢回来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个玉环乃是悲阳剑的一缕剑魂,关键时刻也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萧月生发现了事情的重点:“你要去做什么?”
沧啸剑出鞘,发出一阵寒光,只是刹那便老老实实地被主人踩到了脚下,贺连州依旧双手环胸:“自然是要去报灭门之仇。”
萧月生咽了咽口水,原文里贺连州如何报灭门之仇她不得而知,但是看他这样子,是想单枪匹马地去吗?
“你想自己去?”她试问道。
“我一人足以。”
大佬!她在心里嚎了一声,若是换作她,她可能——不,是肯定是要好好考虑一番的。
不过,她其实也没有资格这样想,因为那仇恨不是在她头上,她再如何站在他的角度,也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思及于此,她似乎是叹息了一口气,道:“那便先借你……你可是要还的,报仇的时候小心些,你若回不来,那你便是欠下我了,是下辈子还得还的!”
他却好像笑了,只是淡淡的叫人几乎察觉不出来,只听见他的语气似是愉悦了些:“嗯。”
“走吧,去西瑾跑腿。”她说了声,就要走,却被贺连州叫住了:“我给你的盒子呢?”
萧月生只得停下来:“师父说,一切听从掌门的安排。”
她去摸自己的衣襟,昨晚就是将锦盒放到自己的衣襟里了,可是……眼下却不见了!
她一惊,看向贺连州,又仔仔细细地查找了一番,但就是看不到那个盒子。
“莫急,也许落在房间也说不定。”贺连州道。
然而一切总是事与愿违,萧月生几乎把自己的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个锦盒。
明明昨晚睡觉之前,她还确认了一番,那盒子还在啊!
“昨夜只有我和闻千芷在……对了,闻千芷!”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怪不得那个女人走得如此匆忙,师父魔气缠身,现下身体虚弱,一时不察,没有发现端倪,让她钻了空子……现在细细想来,昨晚她睡得出奇的沉稳,想必也是闻千芷动了手脚!
贺连州打开她房间的香炉,里面有燃烧过香料剩下的香灰,萧月生皱紧了眉——她素来是不讲究这些的,这个香炉也从未用过,那么里面的香灰,想必就是闻千芷留下的了。
贺连州捏起一点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道:“十足量的迷药,莫说是你,便是十头猪也能让它们睡个昏天黑地。”
萧月生现在已经无暇计较贺连州竟拿猪与她作比,心中只觉得焦急万分:“怎么办啊!”
“灵云山守卫森严,能出的路也就那么几条,我们去不同的门问一问便能知道她大抵往那个方向跑,她只是一个凡人,平素里又养尊处优,想必逃不远。”
“好。”萧月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去东门和南门,西门北门交给你,分头行动。”
说完,萧月生便赶紧去了灵云山的南门,看守南门的弟子没想到竟有人这个时候回过来,便道:“这位师姐有何事,怎么这么早?”
“敢问昨晚或今早可有一个姑娘出去了?”萧月生问道,“她没有穿咱们灵云的道服。”
那人细细回想了一番,道:“姑娘倒是没有,只看到一个俊俏的小生,半夜的时候匆匆跑来说是家中出了事儿,得连夜赶回去。”
“好,谢谢你了!”萧月生说完,便赶紧了朝着南门对着的路跑去,顺便又给贺连州发了一只灵鸽,然后开始细细搜查。
一个成年女性每分钟大约能走91到115步,步距大约是60-70厘米,按照闻千芷的状况,她很有可能是又累又困,而且走不太快,便比寻常人都会少了些,若是她每分钟能走95步,步距为65厘米,从昨晚到现在大约过了两个半时辰,便是300分钟左右,粗略一算,便是18千米,但她身娇体弱,不可能一直走不休息,折合一算,差不多也就能走12千米左右。
她脑子里飞快算着数字,尽力缩小范围,贺连州也赶了过来,萧月生赶紧道:“一定就在这个范围之间,她走不了太远!”
“嗯。”他应了一声,便开始找了起来。
可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这条大路,她保不齐还可能会走小路,或者压根就不走路,直接穿林而过也说不定。
贺连州心里明白,但嘴上却不说,萧月生却道:“她是公主,从小众星捧月,昨晚夜黑风高,她敢走大路已经是在心理防线的极端,所以,一定就在这一片。”
贺连州点头,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突然,他发现了一片被压下去的草,就在一棵笔直的大树下,旁边的草生长得茂盛,只有这里的一片草被压了下去,说明曾经有人靠在这里休息过。
贺连州走近了些,发现了树干上有灵力划过的痕迹,眸子里的温度便骤然僵了下去,他转过身,看着正在认真搜寻的萧月生,她甚至连一些小的洞穴都不放过,每一块能藏人的石头后边也都要看上一眼,也许是真的急坏了,竟忘了自己耳聪目明,怎么可能听不见一个大活人的动静?
“萧月生,”他叫她,“别找了。”
“为什么?”她站得有些远,但他还是看到她的诧异。
“找到了。”他道,“我们回去吧。”
“找到了?”她明显有些不信,“那闻千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