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辞仙尊法力无边,你……”
面对质疑,贺连州语气淡淡的:“有返辰珠在,别说南荒,地狱我都能送你去。”
明明没有威胁的成分在其中,但还是骇人得紧。
闻千芷明显吓了一跳,但还是磕磕绊绊道:“我……暂时还不急……”
“这儿没你睡觉的地方。”贺连州说完,竟还就不管她了,回了自己房间。
堂堂西瑾公主,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如今竟被人关在房门外头,夜深露重饥寒交迫,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人间疾苦了。
她根本就不愿意回忆昨晚,被人如此对待,丢了颜面,失了尊严,为了自己能好过些,便更是拽紧了萧月生的胳膊,几近哀求:“月儿,求求你了,我要与你一起!”
萧月生无奈:“此事还需得同师父商量,”她试着拽了拽自己的胳膊,一咬牙:“我管你便是,你先松开。”
“谢谢月儿。”她微微一笑,有些僵硬。
萧月生没有再理会她,寻了个位置坐下了,看了一眼闻千芷,叹了口气:“这里可能没有你的地方,出去等我吧?”
她乖巧点头:“好,月儿,你若离开,可一定要叫上我啊!”
萧月生点头:“放心。”
支走了闻千芷,萧月生总算觉得清净了一会儿,哪知道后头还有麻烦。
她回灵云没看黄历,还是忘记好好给自己接风洗尘,竟如此倒霉,她不着麻烦,麻烦倒是爱找她。
一把短剑“啪”地一声被摔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这种行为挑衅的意味太过明显,萧月生眉头微皱,抬起目光,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面孔。
为什么说比较熟悉呢,因为她隐约记得在哪儿见过,却忘了这是谁了。
“你竟活着回来了?”那人先是出言不逊道,“靠着别人的保护下山,也不知道这还算不算历练?”
她讥讽道,一副丑恶的嘴脸让萧月生看都不想看一眼,哪知道那人突然就像四川变脸戏法儿似的,突然就换了一副嘴脸,明明刚刚还尖酸刻薄得不行,现下竟露出了些许微笑,还有几分羞怯:“连州,你回来啦?”
“他就在哪儿坐着,长眼睛的都知道他回来了,你这句话有什么意义?”萧月生心里不爽,自然也不会让挑衅者舒坦,贺连州到像个没事人一般,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鲜少如此字字珠玑的样子。
“你!”那人有些气急,但眼神总朝着贺连州瞟,然后故作大度:“我明丽不和你这样的人一般计较。”
说罢,就寻了座位坐好了。
明丽?萧月生细细回想,这不是当初和贺连州一起做门外弟子的女人吗?看样子,这是混成门内弟子了啊……
可是,她一直在灵云山,又没有什么机遇,怎么修炼得这么快?
既然当初是以门外弟子进入的灵云,想必天赋也好不到哪儿去,旁人都是修行十载始筑基,她修炼三年就行了?
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大关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一贯的宗旨。
夫子讲得内容她虽已经用不着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拿着自己不擅长的毛笔认真写写记记。很快便到了晌午,一大帮弟子在夫子的允许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堂,萧月生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那成想贺连州那个瘟神竟在门口等着她,旁边还有那个明丽。
萧月生一愣,心里不断祈祷他不是在等她,贺连州贺大佬可别再给她拉仇恨添麻烦了!硬着头往前走,终于快要走出学堂的时候,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横在自己鼻子前头的胳膊拦住了去路。
“这样很危险的!”她不满道,“万一把我的鼻子撞歪怎么办!”
贺连州看了她一眼:“难道你的鼻子是假的,一撞就歪?”
萧月生气急,又说不过他,狠狠跺了两下脚,就当脚底踩的的是贺连州。
贺连州用一条胳膊就将她挡在了屋子里头,扭头看了一眼明丽,淡淡询问:“你还不走?”
明丽一愣:“连州,不若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饭堂可好?”
萧月生踮起脚尖,在贺连州的胳膊下冒出头来,故意道:“我们早已辟谷,用不着吃饭,你自己去吧!”
明丽瞪了她一眼,却又能很快温柔地看贺连州,萧月生暗自吐槽了一句“善变”,就听到贺连州的声音冰冰冷冷,还有些不耐烦:“都听见了?”
意思是,你都知道了怎么还不走?
明丽的温柔顿时化为了委屈,娇柔着声音还想挽回:“连州……”
“我最不喜废口舌。”
“那好……”明丽笑了笑掩饰尴尬,“晚上我再去找你。”说罢,便走了。
对上贺连州的目光,萧月生的视线立即瞥开了:“刚刚在琢磨夫子的课——她怎么走了?说什么了?”
欲盖弥彰。
“我不会让她找我的,先前她对我也只是半块馒头的恩情罢了,我本应该偿还,但因为她给我带来的那些麻烦,便也抵消了,现下我与她,便是半分关系也无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废口舌吗?”解释这么多给空气听吗?她又没有问!
“你不是说刚刚没有听见吗?”
“呃……”她一时语塞,没想到自己暴露了自己,便想着赶紧转移话题,才没有去注意到他变化了的语气。
“你找我有事情?”她问道。
“嗯,”贺连州在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交到她手中,“这个你拿去给羲辞长老,若是他不介意,明日我们便去西瑾。”
萧月生拿着那盒子,里头的东西猜到了大半,虽不知贺连州什么意思,但男主的决定就都是对的!便点点头:“好,交给我吧!”
贺连州点头,垂着眸子,好半天才道:“明天见。”
说完,就走了,连个背影都不给她留。
萧月生将盒子收好,一回头就看见了闻千芷哀怨的眼神,心里便“咯噔”一下——怎么忘了这还有个麻烦呢?!
带着麻烦回了苍术峰,萧月生将她带去了自己的房间,道:“你且现在这里等我,我去禀报师父——不要乱跑哦,否则我找不到你可就麻烦了。”
闻千芷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月儿放心。”
萧月生见她答应,便赶紧去了朝天殿,只是一进门便发现了不妥之处,师父正坐在大殿中央打坐,但与往常极为不同,素日里的朝天殿都是檀香袅袅,犹如仙境,今日……
却好像误入了魔界。
再看师父,他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紧紧皱着眉,额角的汗水变成一小股水流流淌而下,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萧月生赶紧在指尖汇聚至纯灵力,打入到师父的体内,只是她没想到,师父的体内竟有这么多的魔气!就好像是……
他本身就是一个会自产魔气的魔。
废了好大功夫,萧月生几乎力竭,这才堪堪帮助师父控制住魔气,她赶紧上前抱住他欲要倒下的身子,焦急道:“师父,师父?”
羲辞微微睁开眼睛,心中却是苦涩无比的。他知道有人进了朝天殿,也猜到了那人八成就是他的月儿。若是旁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来保住自己的秘密,可若是她……
他本就该确定的,除了她,还有谁能帮他平息魔气呢?
只要她的眼里没有他,他便忍不住想要杀了那个占据她目光的人,他希望她的眼里只有他。
“月儿。”他微微皱眉,叹息了一声,“你发现了为师的秘密啊……”
“师父……”萧月生一愣,拿袖口帮他擦拭额间的汗水,“你放心,月儿不会让旁人知晓……月儿之前养过一只受了魔气侵蚀的兔子,故而十分有经验,魔气这东西,是可以根除的,您放心……”
羲辞苍白地笑了:“月儿,你不怕么?”
“怕啊,自然是怕的,”她坦然道,“但是师父,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可以帮您呢?我若因为害怕不管您,您该怎么办啊!”
是啊,若是没有她,他该怎么办啊!
羲辞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他素来不爱笑的,可他觉得此时若不面上显得善良些,怕是会吓到她。
那一瞬间,萧月生好像看到了天上的云落入泥潭,原来饶是站在顶峰的师父,也有自己的烦忧,幸好,幸好她于他而言,是有用的。
“师父,月儿一定能帮您祛除魔气,”她道,“现在,终于可以让我保护你了。”
终于可以让我保护你了……
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可能是为了站在制高点冷眼旁观别人的生死,看着他们摇尾乞怜;可能是为了争一口气,把昔日欺辱他的人统统踩到脚下,让他们悔不当初。他很少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个自己为什么而活的愚蠢的问题,那些名门正派的修仙者,自诩正义之辈,以匡扶正义救济天下为己任,他却从来不会那么愚钝,若是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去救天下?若是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又何必去趟浑水?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有了答案,也许天道真的是公正的,他此生唯一一次相信这个,相信命运的既定,他受了千年的孤寂之苦,也许,就只是为了遇见她罢了。
从前他可能会认为这不值得,但现在的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定只是她的羲辞,那么她,也一定只能是他的月儿。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脸上,掌心下是一片细腻的柔软,带着叫人舒服的温度,然后真诚地笑了:“是啊,我只有月儿,月儿千万不能弃为师于不顾。”
她赶紧摇头:“不会,师父,我一定会帮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