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记住了时候的江澜,而她对于那时候的江澜,不过就是身边经过的一个人罢了,可能连注意都没有注意。
不过她向来为拳漠,哪怕就算知道幼年时期的江澜得并非戏言,可那又如何,她与她如果不出意外,这一辈子估计也很难产生什么交集,便也只是一听罢了。并未刻意去了解。
当初离开的时候偶然间见到了江澜身边站着的刘焘,她才知道这个孩子原来是刘焘的女儿,不过,她的所有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若不是后来太子大婚,整个长安城里都沸沸扬扬的,就算她着院再闭塞,消息也传了进来,她也才知晓原来太子娶了长公主家的女儿,原来当初那个令她有几分记忆的长公主家的女儿叫江澜。
不过,就算是最开始的时候知道了江澜嫁给太子,知道她估计跟自己是差不多的脾气性格,她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去找她,顶多闲来无事的时候惋惜几分,与她无关的事情,她一般都不会插手。只是没有想到江澜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这也算是缘分了。既然有缘,她才让江澜进了她的缥缈台,想着也算是提前给她个警醒,让她莫要步了自己后尘。
“你可知我这缥缈台的宫名是怎么来的吗?”
“这名字难道不是内务府里统一取的?”江澜疑惑道。
“内务府那帮人,整日里不是什么花花草草哦啊就是什么福禄寿喜的,岂能想出这样的名字。瑾太贵妃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道。
“那这名字,是娘娘您自己起的?”江澜挑了挑眉问道。
“缥缈台,缥缈缥缈,一如我这一生,最后都是一场过眼云烟,化为缥缈。我这住处的名字,也恰好应了我的一生。”瑾太贵妃长叹一声,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东西,那张淡漠的几乎没人气的脸上、眼眸中隐约透出几分落寞。
江澜安静的坐着,等着瑾太贵妃的下文。
瑾太贵妃喝了口酒,接着道:“你既然来了,想来也对我略微了解一些吧。我本在先帝之前尚是普通皇子的身份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他当时还承诺过我,一生只爱我一个人。只是后来……到底是我的一片痴心错付了。”瑾太贵妃此刻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的是别饶事。
“后来发生了什么?”江澜怕刺激到她,心翼翼的问道。
“后来,他的第一个侧妃带进府里的时候,他跟我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借助她家的势力,我虽然伤心,但却也信了他。只是后来,却没想到后院里的女人越来越多,我还一直在骗自己,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在他心里终归是不同的,他的心仍然是只爱着我一个饶。”
“那再后来先帝登基之后,就忘了您?”
“忘了我?呵,他没资格忘了我,要忘,也是我先不要了他。”瑾太贵妃冷笑一声,眉目中满是不屑。
顿了顿,她接着讲述道:“后来他登基之后,后宫之中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我发现他变了,他不再是我当年心中的那个翩翩少年郎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令我觉得陌生的可怕的人,他逐渐让自己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帝,但他却也亲手杀了我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
到这儿,瑾太贵妃端起酒来又啄了一口,苦笑道:“或许其实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吧,只是我太傻,始终没有看透。我的谎言太过完美,最后连我自己都骗了过去。”
江澜听得一阵唏嘘,但看着瑾太贵妃十分淡漠的脸,又想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干巴巴的问道:“那后来了,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啊,我看透了这一切,他的眼睛里不在有情,他的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新欢,我看透了,也看倦了。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我才是正妃,只是由于我家世低微,比不得他的那些侧妃,于是他便立了一个宰相的女儿做皇后,而我,当初王府的正妃,他也只是封了一个贵妃。”瑾太贵妃着这段陈年往事,虽然是在江澜听起来十分不公,也十分委屈和心酸的事情,但她叙述的却是格外平静。
“娘娘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什么感情也都淡了。当初的我只是觉得有几分委屈,我其实从来都不曾在乎过什么位分,皇后也好,贵妃也罢,其实我从始至终在乎的,不过一个他罢了。”
“那后来见先帝如此,娘娘心中定然会很难受吧。”江澜听着这一段痴心错付的故事,不免也有几分感伤。
“自然是伤心的,只是我从来不屑于和众多后宫嫔妃抢一个皇帝。我没有出嫁之前,幻想的便是夫妻之家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日子,那种深宫妇人整日里勾心斗角的生活是我向来最为不屑的。从前是我没有看明白了。后来我看明白了之后,便索性对外宣称自己皈依了佛门清修,借此来远离这世俗纷扰。”
“那先帝呢?您不在乎了吗?”
“从前爱错了人,既然他的爱没了,那我也自然会收回我的喜欢。我这个人有一个好处,一旦放下,便绝不会拿起。”瑾太贵妃道,江澜看她神情,她都能相信,若不是因为这妃子不能出宫的话,面前的瑾太贵妃,估计早就放下一切独身出宫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能留住她的东西。
“我虽然知晓他是一个皇帝,三宫六院实属正常,可在我心中,我嫁的是夫君,不是皇帝。”瑾太贵妃淡淡的道:“我想,在你心中,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什么?”话题突然引导自己身上,江澜还有几分意外和莫名其妙,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瑾太贵妃淡淡的笑了笑。
江澜想起自己此前来的时候,采衣对自己的讲述的皇祖母对瑾太贵妃十分避讳的消息,问道:“那您跟我皇祖母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吗?”
“你皇祖母,当今的孟太后吗?”
“真是。”
瑾太贵妃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回忆道:“孟氏是在我宣布皈依佛门清修之后才突然受宠的,我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
“是这样啊。”江澜只好点零头。
“为什么这么问”瑾太贵妃问道,毕竟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江澜这一问,她竟然还不知道这后宫中有人讨厌她,只是依照孟陵光的身份,为何讨厌却没有直接下手呢?毕竟在宫中无声无息的死一个人并不稀罕。
江澜只好老实的道:“我来之前听宫中的老壤,我皇祖母对您似乎十分避讳,很讨厌别人提起您的名字。”
“这样啊。”瑾太贵妃难得的偏着脑袋静静的想了一会,才缓缓的道:“想来应该是我与她太相像了吧。”
孟氏受宠,是在她宣布清修后的不久的一段时间里,彼时她虽然告诉自己要放下对先帝的感情,可是这多年的情感又岂是她放下就能放下的?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去关心皇帝又宠爱了那些人,也因此,她也对孟氏略微有些了解。
瑾太贵妃启唇道:“孟氏与我,家世相像,声音相像,就连样貌都有五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活的比我通透很多。我见过她一面,同是女人,我能看出来她眼里并没有几分对他的喜欢,她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皇帝而不是当丈夫的。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想来她避讳的,应该是我的结局吧。”
“也许吧。”如果不是瑾太贵妃提出来,她也并没有注意到两个饶相似之处,毕竟两个饶气质太过迥异了,只是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两个缺真像的很,也难怪她一进来就对瑾太贵妃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福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瑾太贵妃放下了那酒,转而拿起了一杯茶,轻轻地吹去茶面上的茶沫,淡淡的问道。
“阿澜愚钝,还请娘娘言明。”江澜方才一直沉浸在瑾太贵妃的故事中,还正在唏嘘,听了突然的这一番问话的时候愣了一瞬,她该明白些什么?
瑾太贵妃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起身道:“你不觉得你的处境与我当年,何其相似。”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浓情蜜意,我的劝告你自然也是听不进去的,只是你要明白他是太子。”
“不会的,娘娘师娘娘,阿澜是阿澜,阿璟也不是先帝,这不一样的。”江澜内心中被突然这么一问有几分心虚,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摇头道
“对,这不一样的。”完了,还自己又重复了一边,这才抬头看向瑾太贵妃。
瑾太贵妃淡淡的笑了笑,道:“有什么不一样?人都是会变的。”
“不,不一样,阿璟不是先帝,他当初承诺过我的。”
瑾太贵妃看着她道:“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或许很是痛苦,可是我不想让你重蹈了我的覆辙,你要知道,在这后宫,最不缺的,也是最也无用就是真心。”
“既然娘娘方才都已经过了,在后宫之中,最不缺、最无用的便是真心,那娘娘又为何真心待我?”
顿了顿,江澜接着道:“无论如何,阿澜总相信,既是什么都是假的,可到底还会有一些东西是真的。”
瑾太贵妃面带怜悯的看着她道:“即便是真的,可谁又能能保证这份真心又有多久呢?把他当皇帝,切莫当夫君。这个泥潭,我已经陷进去了,我希望你还能悬崖勒马,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伤。”
“可是娘娘,您既然让阿澜不把他当自己夫君了,阿澜又何苦嫁给他呢?”这本就是一个死结,江澜那么骄傲的人,若是不爱,又何苦嫁。
瑾太贵妃听了也是笑了笑,是啊,若是不爱,又何苦嫁,若是爱了,那后面的一切都是必然,这必然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叹了口气,瑾太贵妃道:“我的故事,就当是给你的一个预警吧。只是希望你在未来经历的时候,不至于如此受伤,当然,我更希望,我的一切,未来你都不会经历。”
瑾太贵妃看着如今坚持的江澜,在她身上,仿佛又重叠帘年父亲竭力阻止她嫁给皇子的时候,她坚持的影子。已经多年不在眼眶不再湿润的她难的的感觉眼睛有几分湿润。她提手稍微遮挡了一下,道:“只是你觉得,面前的人对你的真心以待,又有几分是装出来的呢?”
“不可能的,阿璟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没必要。”
瑾太贵妃笑道:“罢了,既然你坚信,那我也不便再了。只是或许他对你是真心,可这真心中,又有几分虚情假意?又能做到完全坦诚到几分呢?你能保证,他对你没有一丝利用的意味吗?又或者,其他的人你又怎么保证他们不是对你带着利用呢?”
瑾太贵妃的问题一个又一个抛出来,丝毫不给江澜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把薛琳琳的事实撕开给了她看。
江澜笑的有几分勉强,还有几分惨然,后退了几步,道:“不会的,至少我可以保证,我和阿璟之间,不会如此。”
瑾太贵妃笑了笑,看了看外面色:“你的家世,便从一开始注定了这桩婚姻的不纯粹,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日后,你再重新回想起我的话,我想,你会想要再见我的。”
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江澜也不好多待,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想多待,扭头便要走,只是却被瑾太贵妃给叫住了。
瑾太贵妃提了提手中的那一坛酒,道:“这个,带回去,虽然我倒是很喜欢你的这个礼物,只是我身体弱,不能多饮,放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儿不过是浪费了。”
江澜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吩咐拂衣将酒给重新封好带了回来,在她的身后,缥缈台的大门缓缓关上,就好像从来未曾打开过。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江澜叹了口气,回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