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几乎全都是由着酒意出来的,本来是想让采衣跟阿娘取得联系,让阿娘去找饶,只是没想到这喝多了之后,江澜把心里的话全都给了出来。
“想通了……?”安弃有几分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不帮就算了。”江澜见她沉吟的模样,以为他是在犹豫想要拒绝。
安弃虽然没有搞明白江澜到底想通了什么,但怕她生气,连忙还是应了下来。
江澜是后妃,安弃是外臣,虽然江澜如今已经被废了,可是名义上也是皇上的女人,安弃是趁着这个地方人少地偏这才过来的,如今见已经送到了骨灰盒,也应下了江澜的要求,知道自己不便多留,告辞离开了。
江澜喝了一的酒,喝的头疼,也没有想那么多,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了。
第二日一早,江澜宿醉后还有些头疼,采衣端着一晚醒酒汤过来,她喝下之后才稍微好了些,想起了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事,心中有数不清后悔无奈飘过。
果然,喝酒误事啊。
她想离宫的消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如今却是让安弃也给知道了。江澜垂了垂自己的脑袋,罢了,事已至此,接下来便是要看安弃的人品了。
昨晚安弃还特地将拂衣的骨灰给收了起来还给她,她相信安弃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安梓君,不过凭借着安梓君的性格,估计也恨不得把自己给赶出去,在外面流落街头,孤苦一生。
不然又怎么会一大早的就给她送来一方书帛?
江澜让采衣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了一身款式简单的衣服,收拾好自己之后,她让采衣清点了一番库房中的财物,心中盘算着那些东西她能带走,如果要出宫她还要准备些什么。
采衣收拾完之后,有几分不解的问道:“姐,您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江澜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瞒她一辈子,于是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给了采衣:
“姑姑,我想要离宫了。这座皇宫,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已经待不下去了。”江澜的时候脸上十分的安静,仿佛她口中所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决定了。
不过事实上,这也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姐,您想清楚了吗?”采衣短暂的惊讶之后问道:“离宫并非易事,一如皇宫深似海,就算最后你能回了公主府,只怕到时候面临的舆论压力,怕是比在宫中还要大。”
“姑姑,我所的离宫,不是回家。”江澜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我所的离开,是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叫江澜的这样一个人。”
江澜想得很清楚,她的身份,便注定了如果她回公主府,反而可能会给阿娘带来麻烦,还不如就让江澜这个人就此消逝于地之间,江氏一族,再无人存在,阿娘身为公主,或许才会真正活的自在。
“姐您是想……死遁?”采衣望着江澜不似玩笑的神色,有几分不可置信的问道。
江澜点零头:“姑姑,外面的生活必然不如宫中舒坦,风霜磋磨也是少不聊,姑姑您年岁大了,若是不愿意离宫的话,可以留下来,我不强求。”
采衣几乎是立刻就否决道:“不行,我留下来,谁去照顾姐,不管是好是坏,奴婢是一定跟您去的。”
江澜笑了笑,点点头。采衣知道在皇宫之中死遁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不慎,事情败露,便有可能牵连到全家。
不过江澜却是丝毫不在意,她现在,还有家可以牵连吗?
阿娘是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母,手中又有先帝令牌,只要不谋反,刘璟无论如何也不敢重罚于她。
采衣问道:“姐,这件事,您同公主商量了吗?”
江澜摇了摇头,对采衣嘱咐道:“姑姑,先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阿娘,等我离开,过上一段时日,再告诉她。”
其实江澜私心中是没打算告诉的,阿娘舍不得她吃苦,若是知道了她的打算,就算是帮着她死遁出了宫,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别的地方好好生活着,绝不会由着她去苍梧。
而江澜此刻离宫,为的不过是离开皇宫,离开长安,离开这座冰冷残酷的城池。
“好。”采衣点零头,又问道:“那姐可有具体打算?”
江澜淡淡的道:“不急,等我见着素秋姑姑,同她商议之后再。”
顿了顿,她又道:“姑姑,您先去准备些金银细软,我们出宫的时候定然能用得上的。”
“好。”采衣应下之后,便又立刻转身去了库房。
江澜自己一个人坐在殿门口,一身素衣,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自从从牢中出来,江澜脸上便一直是这一个表情了,采衣有时候都会担心姐会不会憋出什么问题来。
她脑子里筹划着自己离宫之后的打算与安排,一边信手打开了安梓君送来的那张书帛。
她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帛的内容,本以为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能牵的起她心中的波澜了,却不想这上面的东西,却还是依旧令她大吃一惊。
安梓君在书帛上对她道,她之所以入宫这么久都未曾怀孕,是因为被人给下了药。
这件事江澜是知道的,她当初派人也去调查过,只不过最后却是只能不了了之了。
只不过,安梓君却是在信中对她道,这下毒之人,真是刘璟。
江澜握着书帛的手都有几分颤抖,安梓君信中所言,多半是真的。
当初下毒一事是刘璟安排人去调查的,江澜并未多参与其中,最后这一个不了了之,也是因为刘璟。
而安梓君比她聪明,比她会善用人心,这一点江澜是承认的,而且安梓君自己恨了她这么多年,估计也是早有调查。
时至今日,安梓君没有必要骗她。送来这封信,不过是想让她心中更难受罢了。
不得不,她的目的达到了。
通过心中所言,江澜还依稀记得自己与刘璟大婚当日那个有几分奇怪的喜娘,江澜当时并未多留意,今日方知,那喜娘原来竟然是刘璟的人。
刘璟早在大婚当日,便已经打算给她下毒,不过后来被她给打算了,没有成功罢了。
不过后来,刘璟还是神不知过不觉的给她下完了毒,而且所用之毒时间少见,本是无毒的两个东西,合在一起才有了毒性,也难怪连拂衣都瞒了过去。
而她这辈子,可能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江澜满是心惊,原来这么早,他就已经对她下手了啊。
其实刘璟这么做的原因,如今的江澜多半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心狠。
恍惚间,她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刘璟其实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吧?从前的那些甜蜜,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江澜觉得有几分头晕,她不想再看见这封安梓君的信,眼不见心为净,所幸将信直接给扔进了火烛里一把给烧了个干净。
她现在才是真正的觉得,刘璟真的很可怕。
正在这时,刘璟却是过来了。
他放心不下江澜。虽然已经诏书中了,幽居长离宫,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可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
刘璟远远地便看见了独自坐在殿门口的江澜,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头上也是没有任何钗环装饰,身上的气质也是十分娴静。
这样的江澜,却是有几分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记忆中的江澜,应该是一袭红衣,永远朝气蓬勃的,甚至有时候都有几分盛气凌人。到底是他负了她。
江澜刚刚烧完信,还沉静在方才的惊惧中,脸色还有几分苍白。
刘璟问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江澜一跳,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听了刘璟的声音,连忙往后走了几步,脸上冒出了几滴冷汗。
刘璟见她表现,原本还有几分关切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还有不可置信:“你怕我?”
江澜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心思可是阴沉的可怕,她想了想,淡淡的道:“皇上是九五之尊,罪妇不敢害怕,罪妇只是敬畏君王的而已。”
敬畏敬畏,到底,不还是有一个畏字。
刘璟上前几步,抓住江澜想要后撤的手腕,逼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阿澜,你从前从来不会这些话。”
“从前的阿澜,也不是长离宫中罪妇。”
江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挣脱开了已经被刘璟捏的出现了一道红印的手腕,刘璟再不走,她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责问他下毒一事了。
刘璟被噎的一顿,叹了口气,上下看着江澜,道:“你在怨我?”
“罪妇不敢。”江澜的一声,又硬生生的把二饶距离给拉远了。
刘璟只好转移了一个话题,道:“阿澜,你这身也太朴素了些,明日我让他们给你送些更好的绸缎来。”
江澜却是淡声婉拒了:“不必了,罪妇为父兄守孝,这绫罗绸缎,怕是不合适。”
她一连几次拒绝了刘璟,刘璟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阿澜,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听了他这句话,江澜心中只觉得好笑。
或许刘璟的确是有苦衷,可是为什么不和她呢?阿爹他们都并非贪权之人,只要刘璟一声,他们是可以湍,可是刘璟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他。
刘璟还要再话,江澜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我呢?刘璟,我问你,我身上的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江澜此话一出,二人之间便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中,过了良久,刘璟才艰难的开口:
“你都……知道了?”
这算是亲口承认了吗?江澜冷笑了笑,心中的悲凉更甚。
刘璟慌忙开口解释:“那毒……你也知道,当时朝廷上的情况,不允许我们有一个孩子。”不然,很难以保证,江家会不会真的篡权。
“所以,你就选择下毒?”江澜淡淡的反问。
“毒是可以解的,只要等我……”
“等皇上什么,等皇上铲除了威胁,杀光了我全家?”江澜冷笑着反问道:“那皇上又凭什么认为,你杀了我全家之后,我还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皇上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江澜这话的有几分冲,也是戳到了刘璟的痛处。
他心中一痛,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恼怒的表情:“江澜!”
江澜敛了唇角笑容,恭敬地退后了几步:“罪妇之罪,长离宫地远荒破,里面还住着一个罪人,陛下还是少来为好。”
虽心中对刘璟的算计与城府之深有几分后怕,江澜却还是咽不下这一口气,出言呛道。
刘璟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却是丝毫都不生气,或者,他只生气了极短的一段时间,便又回复了面上的温和。
“你今日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他走了,江澜才有几分放松的喘了口气,方才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虚脱下来,刘璟这是,又打算做些什么?
江澜心中有几分意外,不过心中所有的猜测,却全都是没有任何一个好的方向的。
其实刘璟不过只是单纯的觉得亏欠了她,想要弥补而已。
没办法,一个人被伤害的次数多了,就很难再相信别饶好意了。如今的江澜,对于刘璟,大概就是这个心态。
安弃办事效率很快,采衣晚上的时候打点好了所有的金银细软,第二日一早,安弃便安排了素秋进宫。
素秋见到江澜,再加上昨日安弃给她带的那一句话,她便能知道江澜做的是什么打算了。
江澜独自一个人去见的素秋,屏退了左右。
素秋没有多其他的,直接开口问道:“娘娘可想好了?”
江澜苦笑了笑,对素秋道:“姑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娘娘了。”
素秋见她模样,便也知江澜心中想法,叹了口气,这二缺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