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声越来越清晰,他转过一段墙垣,走在一株参冠高的槐树下。
苏牧看见了一人在树荫里龙走蛇舞,恣意剑意,人影飘忽不定,待人影稍微停顿了片刻,苏牧赶紧扒着门沿定眼一瞧可不是今日才见的白剑柏大表哥吗?
白剑柏察觉出身后有人:“谁?”
苏牧见他招式收起,执剑而立。他觑见这一空隙,连忙上前行礼:“表哥好。”
“嗯,是你啊。”白剑柏收剑道。
“竟不知表哥竟有如此本事,刀枪剑戟上陈杀敌,保家卫国男儿本色也。”苏牧负手道。
“的确如此,不过,奈何家父不愿同意,现在参军的时机已过,已经没有机会了。”白剑柏似有些懊恼之意地覆手抚摸剑身。
苏牧连忙道:“并没有逾期,我前日从灵州而过,直至京城,一路上都看到有征兵文书公示,只是听此次征兵乃是为了戍卫边疆。边疆离此相隔甚远,大表哥要三思而后校”
白剑柏眼中出现欣喜之色:“当真如此?”
苏牧道:“我为何要骗表哥呢?此举对我毫无益处。”
“那太好了,谢了表弟。”白剑柏喜上眉梢,笑着离去。
苏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站了片刻,他便回到了翠云轩了温习功课去了。
翌日。
苏牧正在屋中洗脸净手,身后丫鬟正递上毛巾。书童便慌张地奔进屋子来,惊慌道:“哎呀,公子,白大公子失踪了!”
苏牧脸上还滴着水,摸着毛巾在脸上胡乱一抹,诧惊:“失踪?”
书童道:“可不是,我今晨一早去厨房给公子您端早饭,听见那几个老厨子婆子们在那里议论呢,是昨夜就走了,留了一封书信。今凌晨随行的仆役进屋子便发现大公子的被衾未动,桌前一封书信,书信送到老爷那儿去了,千真万确呢。”
“难道是……”苏牧想起昨日暮后他所的那番话,难道是大表哥听信了他的话出去参军了?那自己不就是罪魁祸首吗?
苏牧看了看书童端来的饭菜,毫无食欲,一心担心大表哥。他索性整理了一番仪容,疾步前往云月日辉堂欲亲自登门谢罪。
白峥嵘见苏牧进院请安,只是慈祥微笑:“贤侄知礼,一大早便来请安。”并未提起白剑柏一事。
苏牧实在是有些担心大表哥安危,再行一礼道:“姨父,侄儿有一事禀告。”
“何事?”
“昨日,侄儿偶遇大表哥,见其在自家院落肆意舞剑,夸赞了一番,并谈及了周围州县仍有在征兵公示一事,大表哥听闻后,异常兴奋。然今日,书童来报大表哥失踪于昨夜,又听闻,大表哥痴迷于参军一事,故而,心中惴惴不安,前来请罪,应是侄儿胡袄,导致大表哥夜出府门,参军而去,请姨父责罚。”罢苏牧跪倒在地。
“贤侄多虑了,此事我已在柏儿留的书信里看见了。”白峥嵘赶紧扶起苏牧,自顾自叹气,“这个柏儿啊,喜武不喜文,但是现在本就是太平盛世,并无战争,参军就只有戍防边关,远离故乡,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他娘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怎肯同意他去,况且,柏儿乃是白府嫡子,切不可出什么意外啊。”
苏牧理解:“那姨父可有派人去打探消息,现在只要大表哥没有出城,去拦截还是来得及的。”
白峥嵘拈须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只要他还在攴京城,我就有办法找他回来,好了贤侄,此事你不必多想了,也不要怪罪自己,这本不能怪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既然这样,苏牧也不好什么,行礼退下。
其实白峥嵘早就猜到了柏儿会四处打探参军消息,昨日苏牧就算不言,他也会在其他途径得知,既然如此,索性知道便知道了吧。
反正攴京城负责招兵的曹主薄是他同僚的叔父,平时往来也算是相熟,只要柏儿的名字一旦出现他的队伍名册里,那么柏儿就怎么也参不了军。
果然,不出三日,白剑柏的名字就真的出现了新征来兵队的名册上。
一只手端着一支红笔在白剑柏的名字画了叉。
白剑柏在客栈等候了三日,并未有人来通知他去入军集合,此刻正是踟躇不安时分。忽听得门外面踢踢踏踏的铁靴之声,心中一阵欣喜,难道军队在集合了?
他连忙起榻,推开窗户,往下一瞧。
可不是吗?
一群将士,铁甲戎装,手执长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他一激动,翻身跃下窗门。
落在一群将士面前,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
“谁这么大胆,敢阻扰部队行军?”一个声音传来。
白剑柏笑逐颜开:“你们是不是新兵在集合啊?我听到声音了,立马就下来,我准备好,马上集合!”
程副统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是谁啊?我们集不集合与你何干?来人,阻扰行军者就地军法鞭打十次!”
“等等,我三日前就报名参军了,难道今日不是新兵集合之时吗?”
“三日前?”
“对啊……”
“既然你是来当兵的,曹主薄!”程副统领向着队伍后面喊道。
不一会,跑上来一人,见其岁数年逾半百:“程副统领有何吩咐?”
程副统领指着白剑柏道:“此人他三日前便来参军了,为何他今日没出现在队伍中呢?难道是你办事不力,没有通知到吗?”
曹主薄先是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白剑柏!”
曹主薄一听,可不是那个白府的人嘛,连忙侧脸在程副统领耳边悄声几句话。
程副统领一听变了脸色,眉宇间颇有些犹豫,又看了看白剑柏拿剑的手,略一叹气惋惜道:“罢了,你的名字被划掉了,回去罢,你爹还在府中等你吧。”罢,领着一群士兵从他面前,气宇轩昂地走过了。
其实,白剑柏在程副统领一问他为何没有出现队伍中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几分。
只是惋惜了,明明军队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白剑柏望着他心神向往的军队在他面前渐渐模糊,他按住心中的难过,缓缓转身,捏紧一拳打在身侧的白墙之上,手背摩擦出了血迹,他毫无知觉。
他神色落寞地朝着白府的方向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