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还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粘腻与烦躁也在这场大雨的冲刷下慢慢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尘埃洗净后的清新。
空气被洗的一丝不染,南安镇又变成了那个充满干净的烟火气的小城镇。
有时候,季清栀忍不住在想,这个地方多么适合两个人一座城一辈子啊,没有纷纷扰扰,没有灯红酒绿,没有互相猜忌,十里八村知根知底,谁也不会辜负了谁。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不便。
比如现在,一场大暴雨再加上电路老化,南安镇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一方凉月挂在天边,不至于让人两眼一抹黑。
季清栀老母亲一手拎着小音箱,一手挎着她没用的老父亲,告诉季清栀:“没办法看电视了,我和你爸出去跳广场舞了。”
顿了顿:“家里伸手不见五指的,你姥姥也出门遛弯了,你要是怕的话,就去楼下找你师弟。”
师弟……
她如今可不敢担顾相丞师姐的名号了。
季清栀想着她老娘要是有一天知道顾相丞的真实身份的话,会不会脚底一软昏过去。
季清栀:“我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静悄悄。
季清栀打开手机,只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来电。
想了想,她摸黑跑去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摸索着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蜡烛。
摸来摸去,只找到几根图钉,还有一手灰尘。
唉,如果姜辞在就好了,季清栀想。每当姜辞温温润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就莫名心安,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披了件外套,踩着拖鞋,开了手机的光,吧嗒吧嗒着还是去了二楼。
季清栀敲门。
“干嘛啊。”程吏开门。
没有像往常那样,顾相丞风风火火跑过来给她开门,然后一脸惊喜说,你来啦。
有些苦涩的气泡不断的冒出来,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怎么是你。”季清栀皱眉。
程吏:“我决定住在这里了,不行吗。”
“我知道你的目的。”澄明如季清栀,立马便想到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是为了监督我吧。”
程吏倚着门框,欠揍的挑了挑眉,算是默许了。
季清栀拖着声音,像是哀求:“为什么啊,胡桐不喜欢姜辞的,你干嘛要抢啊,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适的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别插手了。”
程吏:“胡桐不喜欢,我喜欢不成吗?”
季清栀越发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三角恋。
季清栀:“所以呢,你要当我的情敌吗?”
程吏:“想什么呢,我是替我家小胡同追他,哪天我不在了,好有个靠谱的人照顾小胡同。”
为喜欢的人找下家,也就程吏能干的出来。
有时候季清栀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南安镇,为什么就聚了这么一群奇葩在她身边呢。
而且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奇葩。
季清栀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你怎么会不在呢,我知道你是谁,就算哪天我们都不在了,嗝屁了,你也会在的啊。”
他可是地府官吏,说不定哪天她嗝屁了,还要程吏送她一程呢。
程吏单手按住季清栀的脑袋,学着她的语气,鬼鬼祟祟到:“你知道个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天王老子都不知道。”
她自然不知道,程吏高深莫测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深情的计划。
季清栀拍开程吏的手,问他:“顾相丞呢,为什么不出来?”
程吏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受了点伤,不想见你。”
那语气里,满是替顾相丞不值得。
季清栀后知后觉:“受伤?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吏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就是今天早上啊,你伤了他的心。”
因为她说自己喜欢姜辞?
程吏:“你还有事吗?”
季清栀:“我就是来借几根蜡烛。”
停电了,她害怕。
程吏:“蜡烛没有,鬼火要不要?”
季清栀:“……”
如今对季清栀来说,蜡烛什么的也不太重要了,她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些酸涩,不是滋味。
“那我走了,你告诉顾相丞,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我,但我到底是承受不起的,我就是个普通的人,也只想找个普通的人共度一生……”
越说越没底气。
程吏打断她:“你信不信,你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季清栀的手指绞啊绞,低着头不敢看程吏的眼。
程吏:“你失去了一个满眼都是你的人。”
季清栀:“可姜辞老师……”
“姜辞没那么喜欢你。”程吏再次打断了她,笃定到。
季清栀气凶凶的抬起头:“你胡说。”
不喜欢她为什么永远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帮她在班里的同学面前调节关系,为什么帮她擦脸颊上的灰尘。
程吏也不辩驳,只是摊手耸了耸肩:“咱们走着瞧好了。”
倒是季清栀吐沫星子横飞:“走着瞧就走着瞧,就算他像你说的那样不喜欢我,我也要让你看看我怎么追到姜辞,让他喜欢我。”
“笨蛋。”程吏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转身去找一脸委屈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顾太子。
“顾相丞你为什么要喜欢这种笨蛋。”
一根筋就算了,还这么轴,不听劝。
“回南海得了,啥样前凸后翘的找不着。”程吏忿忿。
“不要,我就喜欢她。”顾相丞闷声到。
顿了顿,又到:“先让她浪一段时间好了,找个时间再收拾她。”
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南安镇那么多栋居民楼,只这一栋的二楼,灯火通明,不似人间。
季清栀打了个喷嚏。
小镇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凤凰传奇的欢快的曲调从音响里一波又一波的轰炸出来,震耳欲聋,停电了也自有停电时的娱乐,人间总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热闹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海边。
姥姥说过半夜不要来海边的啊,季清栀突然想到,不禁裹紧了外套,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她眯着眼睛,海边坐着的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姜辞?”季清栀走进后,试探性开口。
姜辞转过头,有些惊讶,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火光在湿润的空气中慢慢熄灭,只留袅袅烟雾。
姜辞恢复了温柔的神情:“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季清栀摇了摇头,她有些惊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姜辞,也没想到姜辞还有烟瘾。
“你不开心吗?”季清栀开口到。
虽然有些冒犯,但是,刚刚落到季清栀眼底的那抹身影真的很落寞,好像背着一副十字架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