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聚散火光(1 / 1)彼安东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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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另一边一看,就见一棵高大的落叶松下竟还坐着一个家伙,居然就是刚才那个突兀出现的家伙!他咋也在?而且好像虎皮还认识他?

疯子?真够贴切的……

“还真叫疯子……”我苦笑一声。

那“疯子”嘻哈一乐,说:“拿个棒槌!”又斜眼瞅了瞅我,“咳,不能怪我。这儿山路难行,疯爷我的酒,啧啧啧,不小心碎了。”说完脸上浮出可惜到肝胆俱裂的表情。

“啊?合着我们进山路上那堆碎瓷片儿是你的?”清人龇着牙,一头冷汗。我们上山之前,车轮碾过许多碎瓷渣子,为此黄精的车还差点出事故,居然是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疯子的酒坛子。

虎皮暗骂一声,转回身对我们说,“这儿的马狼有异常,被咬之后,毒素会让伤口长出菌丝逐渐霉化,霉菌一旦进入血管人就极度狂躁冲动,再……唉这个疯子真他妈掉链子!”

他没说再然后会怎么样,我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很清楚之后的症状。

黄精还活着吗?

疯子挠了挠头,“嘿嘿估计错误。爷就带了五坛子,妈的谁知道那群东西竟然跑外面来了,呸,可惜疯爷我的好酒!”

角“啊”了一声,说合着疯爷那俩黑豹子是你弄死的,真他妈牛!又说你打死就打死,还整个“偷梁换柱”整我们干啥?

我一听更蒙了,心说你也认识他?这时候,一直站在洞边的白马走近蹲下来,递出一片高山旱莲的硕大绿叶,虎皮面露怀疑,接过来拆开,叶子里面包着一团很像湿土的东西,看上去有点眼熟。

白马静静看了虎皮一眼,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他颈间那个清人所说的“古器”:两指宽的颈环似的东西,呈神秘厚重的青铜色质地,隐隐泛青,侧目借光隐约可见时间包浆沉淀出的丝缕幽蓝。最引人挪不开眼的是上面的纹样:乍一看杂乱怪异,但其间似有规律可循——循环的循。

上面的纹样非细腻繁茂非狰狞规正,像是一帧帧刻画,就像山洞里原始人的壁画,似乎表达一个故事,太繁乱了看不清晰。

他起身后也倚靠在一棵树下,虎皮眼神里一闪而过一丝冷光。我想着既然白马现在身份,立场都不明朗,那么虎皮的态度是我们能不能一起继续探青囊的关键——尤其是对我,清人以及虎皮角这队人来说。

虎皮先是闻了闻那包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药,而后他思忖了一下,就眉峰上挑朝白马看过去,似乎想说什么,后者没有看他,自顾静默着。

之后虎皮捻起一把“湿土”就直接敷在我的手腕上,一种很温软的酥麻感从皮肉下层往上传导,并不痛。清人也被上了药,包扎好。此时天已经擦黑,灰白的雾色被反衬成肮脏的白色,在我们头顶浮动。

我们升起火堆,这里的泥质富含煤与腐殖质,因而尽管空气水分很大,火依旧毕毕剥剥燃得很旺,炙得人脸滚烫,火舌不时贪婪地爬向边缘,雾气里充斥着怪异的味道。

几个人,先来的后到的,角色身份不免尴尬模糊,彼此之间也保持着必要的戒备和试探。仔细推测一下,这才哪到哪,囊袋子都还没摸着个影儿,人就丢了仨,完了现在还多出来一个。虎皮朝火里扔了根粗树枝,火星飞溅到空中,瞬间被水雾稀释,火光一暗,骤时又明亮起来。

他首先看向树下的白马,开口道:“这位哑兄弟,咱也都是奉命做事儿的,卷丹我也就直说了,咱都别遮遮掩掩的,不大气。”

我看着虎皮,又望向白马。

白马抬眼看了他一眼,瞳孔深邃,通红的火光投入竟只熄成两点儿残光。虎皮顿了一下,这个人的冷静无感使得他的粗犷蛮劲儿无处发挥。

虎皮接过清人递给他的一支烟,蹭了一下火舌,“罗老头儿是俺七老爷安排的人,我们用他的目的就是找到囊袋子。你是他的人,”虎皮神色犹豫了一下,“现在看来也不是。但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这老头儿既然能保证带我们探得青囊,价出的那么高,他的那个‘法宝’……就是你吧?”说完他的目光落在白马颈间的古环上,虎皮的双膀在金红的火光映照下,红得几乎燃起来。

“哑兄弟,你的能力我们也看到了,刚才的事儿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多事儿。你要是能跟我们一道儿探了这个青囊,我信七老爷,就跟着你走不二话。你要是因为那个老头儿要离开,俺也不拦,但这行儿的规矩你是懂的,出去以后,那个老家伙……”虎皮扭头看了看我,没再多说,等着白马的反应。

他说毕,我听得也是心情复杂。那根被虎皮投入火里的粗树枝正逐步被高温撕扯,火焰吞噬下趋于解体分散。我看着白马,想看他的反应。

可他只是缄默地低下眼来,金红的火焰吞吐着烟气,白马毫无反应。虎皮嘴角微抿,目光如炬,也不再做声,抽起烟来。

清人和我对视一眼,清人用口型说——“看我师父多牛逼,跟哑巴打哑谜!”

虎皮又转头去看那疯子,“疯子,你他妈什么活儿!”那疯子“哎哎”两声,直起身子,笑着说道,“疯爷我忠人之事,他妈甭瞎问,咱这算是一条道儿没分两处走,没得办法!”说罢笑着一伸懒腰就合上了眼。

“你他妈的来这地方就为下杀手玩儿我们?”虎皮朝火里一扔烟头,骂了句“疯子”。我悄悄问虎皮这人什么来路,虎皮答这人是个药番子,还是个杏家番子。

所谓“番子”,明清时期就是缉捕罪犯的差役,也指江湖上的职业杀手、赏金猎人,但那都是旧时候的称呼。在这行当****子”分为杏家番子和岐家番子,二者略有不同:杏家主药,岐家主医。

说起来我家先辈入行也算是从杏家番子开始的,只是又慢慢转向了冲泥,有了自己的盘口,后主攻岐黄医术。探青囊算是二者结合体,准确的来讲,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杏家番子为主子寻的是药材,即青囊;岐家则寻的是药方。据说秦朝始皇帝的御医,方士徐福奉命入海求长生药,他也算是杏家番子的传奇人物。

药番子组织性很强,但独立于冲泥行当之外,谁出的价高就替谁卖命,至于寻的是毒药解药,方子是救人杀人,和他们无关。

起初了解这神秘职业时,我从心底里觉得这就是我舅爷这些探青囊的悬岩子和他们最大的不同。

“这家伙是这行儿里出了名儿的疯子,没组织无规矩,从不挑主儿,价高就干。”

我捏住水壶,压低嗓子轻声问他:“那咱们一道儿,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虎皮不置可否,只是补充了一句,“悬岩子所涉之处必山河宝地,必藏青囊,然杏花所落囊袋中,非尘世可见。”

夜色压迫的愈发紧了,根根落叶松在昏暗中犹如高挑消瘦的死神拿着镰刀俯瞰着我们,火堆照不到的地方,雾色如墨般晕染不开一丝一毫的光线。

“我听清人说,你们在那焚尸庙下面有发现?”

“嗯。”虎皮嘬了一口烟,是那种刺鼻的烟,几乎要把人的鼻粘膜撕裂掉。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出几道线条,在火光下构成一幅图。以下是虎皮所见的情景——

焚尸庙,从规模来看,在当年应该是用以焚烧矿工劳役的尸体的。也难为虎皮眼睛毒,当我们在矿井上方的巷道里,注意力全集中在罗老乌他们身上时,虎皮就注意到这里的不寻常。他看见那庙台的东南角修挂着一道儿矿车滑轨,一路蜿蜒到矿壁的水下部分。

我们落水之后,他看见我和清人在一块儿,于是就先攀爬上那滑轨,想先上庙台确认角的死活。

爬上那焚尸庙,只见偌大的平台之上是四座石造的火葬台,周围环绕着许多石质小庙,仅半米高,呈众星攒月之势,小庙的背后镶嵌于斗状石墙之上,用黄色的绸缎包裹,都烂透了。这与尼泊尔的帕斯帕提那神庙风格极度类似,这很奇怪。

中国与尼泊尔在文化交流上渊源颇深。古代东晋高僧法显、唐代高僧玄奘都曾到访尼泊尔。此后中尼两国之间的往来亦频繁,在中国西藏地区的居民同尼泊尔人民更有长期的接触交流,虽说满清时期从乾隆年间起便就战事不断,但并不妨碍文化的延绵。可让虎皮不解的是,这座地处中原崇山峻岭之下的矿井遗迹,怎么会有如此显著雷同的尼泊尔文化建筑呢?

他没来得及细细琢磨,赶紧去招呼角,角当时蜷在石墙一角,晕乎得两眼迷离,完全一副喝大了的样子,不过呼吸还算顺畅。虎皮一号脉,脉如细线,软弱少力,乃湿证与虚证之象,由湿邪阻滞脉道或者气血虚而不能充盈脉道所致。虎皮当即灌了他半壶罗晃子醋酒下去,“咣咣”两拳夯到背上,这家伙吐了一滩黏水出来,人就顺过劲儿来,眼珠子也不浊了只是脸颊还是火辣滚烫的,并且开始溃烂。

罗晃子,又称九层皮,罗望子。味甘,养肝胆,明目去翳,解利风邪,消烦降火。

就在这时他听见庙台下方的打斗声,俯身望过去竟然看见那罗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跳下去了,正朝清人和另一个白衣长发的“膏熊嘎巴”挥起刀,而水里不见我的身影听到这儿我心想这会儿我不知道被谁踹了正往下沉呢。虎皮急忙扯着角一跃而下,可谁知,水下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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