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清人(1 / 1)彼安东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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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境况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我们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而眼前这个同行了一路的人的身份和立场变得难以捉摸,最尴尬的是,这个难以捉摸的人已经消失在另一个陌生的空间,而我们除了跟上竟几乎毫无别的办法。还有,另一个难以捉摸的家伙也让我困惑恍惚。

我们跳上潭边的石堆,石堆后面一个深坑,里面长满了粘腻的黑褐色苔藓和藻类植物,由于常年不见阳光,都得发臭发腥了,一股阴天里厕所沼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清人打亮手电,只见毯子似的厚厚堆积的植物黏液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浅洞,洞两边的软泥都已经坍塌深陷,应该是那两个家伙刚才踩得。

清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咋了?”我以为他嫌恶心不忍下脚,可他却接着说道,“这洞太窄了,而且是坡度朝上的。”经他一说我才发现那根本不算是个浅坑,洞口被腥臭植物覆盖的地方有凹陷,紧接着里面呈一个极小的角度缓缓向上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这样往上爬,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同意他的看法,可我们没有完美的Plan B。而且这个地方空气干燥,有洞口,也不见一具尸体,那此处很有可能是当年矿工留下的逃生通道。

而且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这里寂静的诡异,如果不走,怕会有什么变故。

“走平路遇到啥咱俩也不一定能应付。”我背上包,取出手电咬住,然后扎紧了头发,用俩手把腰间的束带系紧。那口突兀沉寂的深潭给我一种愈渐强烈的不安感,让我宁愿去选择另一个未知。

清人“嘿”了一声,说你有点自信中不,便一跃到洞口,踩了一脚冒着黏泡儿的烂藻泥,腥臭味儿扑面而来,他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我看他表情就想乐,看来这家伙真的没大碍,于是就蹲在石堆儿上看着他,“我说,我忽然想起来个事儿。”

“姐啊你有啥事儿下来说,我都快恶心吐了!这他妈可别是个上百年的老粪坑,都发酵成化石了!”清人捂着鼻子越说越喘,伸手就要来拉我,我摆摆手。

“你什么时候入的行?”

“你就问这个?别闹了。你再不下来我真吐了,到时候吐一地你更下不去脚。”

“你开圃口是啥?我怎么都没听人喊过?圃口不开,算什么徒弟?”

他抽出匕首拨开洞口的泥,一只手捂着脸,就露出俩漆黑的眸子忽闪着,“现在不知道,但我再多憋一会儿就能告诉你下辈子的开圃口儿了!我要成臭椿了!”

我心说不愿说拉倒,“你下辈子开圃口可别提前告诉我。”小声嘀咕着便也跳了下去,两脚陷在臭泥里很难抽出来。在这种地方有个风吹草动怕就直接到下辈子了,还没久别呢就又重逢,到时候还是这种局面,找谁说理去?

清人戴上头灯一马当先钻了进去,洞口里面呈一个缓坡朝上,左右一人多宽,四面也是巷道里的黑煤土。前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刚才的两个人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几分声响都没有传来。我跟在清人后面,双膝跪地爬行,我没有头灯,只能把手电含在嘴里,不一会儿就感觉腮帮子发麻,在这么下去哈喇子都得流出来。

就这么昏天黑地爬了一个多小时,我取下手电朝旁边吐了口口水,问前面的清人,“咱们爬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尽头?”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头灯亮得刺眼,清人又转头望向前方的黑暗,“既然这么久都没碰到那个白衣哑巴,说明前面不是死路。”

“你不是不信他的吗?”我喘了口气,感觉脖子疼腿疼。

“你不是信他的吗?”清人没扭头朝前爬着。

“我觉得比起那个罗老乌,他更靠谱点儿。”

于是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洞道里面潮湿无比,长着那种腥臭的藻类植物,湿滑粘腻。清人在前头爬,一蹬一踩,臭藻烂苔就脱落成一滩恶臭的稀泥,再加上是斜坡,我只能把两肘抻起来,才尽量避免被糊一身。如果是有重度洁癖的人,在这种空间绝对会崩溃。

又前进了一个多小时,我的体能终于也濒临崩溃,四肢开始颤抖,手腕发软,后背都湿透了。洞道内的坡度陡然上升,拐过一个弯后几乎是急转向上,我们必须在昏暗之中双膝半曲,俩手用力撑住四壁才能勉强前行。

清人体能显然比我好得多,但也开始放慢速度,他没有再扭头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他的头灯频繁照射会晃瞎我的眼,“姐,你在学校呆的好好的,跑这儿来干啥?”

“你不是知道吗,在湖北。”

“哦。”他嘿嘿一笑,又问了我这一年以来的生活见闻,又说他咋一天之内在方山斗转冲泥,大战蛇蝎毒虫,咋跟着他师父长见识云云。

我只回他:“马场道夜景很美,回去有时间你和巷叔来……”话还没说完,前面传来一声“嘿”,清人长出了一口气,难掩兴奋:“我看到光了,前面是出口!”其实我也隐约感觉到有微风穿洞而来,两个人加快速度,即使洞口外景象尚不分明,但已经有光亮照进来。

“太……”清人话没出口,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蓦地朝后缩去,我被他挤得倒退几步,手掌硌在土渣上划出血印子,抓了一手烂藻臭泥。

“你干啥!”

清人侧过身子手肘撑地,“别吭声!”他压低嗓子回答道,另一只手缓缓探向腰间的沙刀。前方几米出映来微弱的白光,我甚至能看清他颈上淌下数条浑浊的汗珠印儿,“洞口有东西!”

我猜测会不会是白马?或是那个疯家伙?就在这时,清人呼喊一声,整个人猛地朝前一抻!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抬头,一张长满灰棕色长毛儿的黑面尖嘴怪脸陡然贴到我眼前,操,马狼!

清人被它咬住了右肩,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的沙刀被撞落,但清人反应很迅速立即一只脚踏在洞壁上,身体紧紧贴住洞壁努力不让自己被扯出去。好在洞道太窄,那只马狼和他堵在一起都没有着力点,一时僵持。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害怕了,取下匕首也硬挤过去,抓住清人的手臂,眼一闭心一横,把刀抵在那狰狞嘴脸的颈下,它的毛如尖刺的枯槁扎在我手上,甚至它皮肉里的温度和那疯狂蹦跳的滚烫血管都在沸腾。

这只马狼的尖嘴獠牙被清人肘部卡死,黏臭还冒着热气的口水湿溻溻地流过我手臂,我的手腕倏地软得使不上力气,好像从它浑浊的眼珠子里照出来一个疯狂浑浊的人。

与此同时,他俩的僵持也终于到了极点,清人那只卡住它头的手抓住马狼的脑袋向下发力,同时他用膝盖撞向我的腰部,把我撞到洞壁上,我们俩之间分出一条狭隘的缝隙,几乎在一瞬间,清人朝右一推将那个硕大的脑袋送到我刀下,匕首直接插进它喉部,血沫子迸出来。

清人的肩部也被咬豁出一排血洞,一人一兽的血掺在一起。那个灰黑的脑袋爆出吼叫,回荡在偏狭的空间里。他拾起沙刀,揽过我,身子前倾,持刀挡在那马狼面前。他的血顺着手臂沾到我的脸和头发上,那排血窟窿就暴露在眼前,那一瞬间我很想伸出手去捂住那片血肉模糊。

幸好单只马狼的攻击力不算极强,否则我就能知道清人下辈子的开圃口了……

马狼依旧苟延残喘地低吼,这个时候,一阵清冷的凉风涌进来,伴随着通透的光亮。

从洞口传来弩枪的声音,狭促感骤然缩减被稀释,那半死的畜生被猛然抽出洞道。紧接着光亮中白影一闪,白马出现在洞口,把清人拉了上去。而后又是一条纹满橙红花纹的胳膊伸下来,我抬眼看上去,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被虎皮拽出了洞,外面是高耸插天的灰暗密林,雾气比来时更浓,灰蒙蒙的覆盖在半树高的上空。周遭一片死寂,但对我来说空气可清爽多了。

弩枪架在白马手上,那只腹背受创的马狼已经咽气,软踏踏倒在洞口。四周愈发沉寂——十来只马狼已被解决干净,雾气里一丝血腥味,显然一场恶战刚刚落下帷幕。

虎皮不知从哪里赶来的,再一看,他后面竟然还躺着一个人,是角。

“这……”我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虎皮在我和清人面前蹲下,眼神急切地看了看我们,轻出一口气,拍了拍清人的脑袋,“好小子!有点儿能耐!”接着他抓住我的手腕撸起袖子,这才发现之前被黄精抓伤的地方不知啥时候覆盖了一层灰绿的毛儿,就像那种放久了的橘子上长出的灰绿白斑霉菌。

我倒没感觉疼,就伸手想碰,虎皮拦住了我,又看了看清人的伤,眉头紧锁,立刻转过身,“疯子,你酒呢!”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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