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疯子说有死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朝四周张望,然后抬头问他,“哪有死人?”
这家伙不吭气,直接背对着我们跳下了墙头,我心里骂了一句,还是抓住绳子蹬着石墙使劲攀了上去,扒上墙头以后,我就看到墙那边下头疯子正蹲在地上,他面前紧贴墙壁的地方是一溜人的头顶。
“妈呀!”我几乎没吓得掉下去,身子失去平衡朝前一扑,直接砸了下去把疯子扑到了地上。
“我……靠……”疯子呲着牙眯起眼,戏谑地看着我,“没看出来你他妈这么不客气啊!”
我掐着被摔疼的腰,瞪了他一眼,艰难地撑起身子从他身上下来,疯子就坐在地上揉肩,边笑嘻嘻道,“疯爷我可是卖艺不卖身……”
“滚。”我缓过神来,没顾得上搭理他,扭过头看向那石墙的墙根,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心道糟糕——
只见那墙根底下,整整齐齐码了一溜灰白的人骨!那些人骨脑袋上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还算完好,只是干巴巴的就剩下骨头架子了,阴森森地坐在那里。
我猛地抓住疯子的衣角,朝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嘴唇问他,“这,这,这怎么回事?”
突然墙上头倏地一声,白马也翻过石墙落了下来,看到那堆骷髅也是蹙了蹙眉。疯子瞟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我没办法也硬着头皮跟上去。
“我操,这他妈什么活儿?”疯子蹲下来开始扒拉其中一具骷髅的衣裳,把本来就陈旧的衣服给扯烂了也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他把那衣裳整个翻了过来,吹了个口哨,示意我上前看。
我只好蹲下来,感觉靠近骷髅架子的半侧身子都是凉的,疯子道,“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这儿了嘿!”
“难道是沧浪的人?”我猜测着说。
他摇了摇头,“你瞧瞧这破衣服,再看看这十几个人,都烂得只剩骨头架子了,说明肯定很早之前就死在这地方了,狗浪荡的队伍是年前冲的泥,不会是他们的人。”
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于是也伸手去翻那衣服,想从衣服的款式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出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白马忽然轻轻敲了敲地面,我们侧头一看,他面前的一具骨头架子的脑袋被他那匕首给撬了下来,疯子“我靠”一声,“我说幺儿爷,咱能不能温柔点?这都成骨头渣子了没有舍利子,您老就放过这哥们儿吧!”
白马没理会他,只是将那头骨上的头发用刀刃拨开,我凑上去一瞧,“诶?”了一声,心说这是个什么记号?
只见那杂草似的头发深处的头骨表面竟然刻着两个黑色的符号,仔细一看——
“そが”。
这他妈怎么像是日文?难不成这还是个跨国药室?那也不对,就算要跨,那跨的也应该是蒙古国才对,咋跑日本去了?
我越看那俩符号越像日文,心想着这时候要是文王在就好了,他说不定就能看懂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疯子过来探头一看,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惊奇地看向他,“你,你能看懂?”
他点点头,又说了一遍,然后说,“这是日语里的一个姓氏,是一个在日本历史上已经消失了的姓氏,翻译成汉语的话就是‘苏我’。”
“苏我?”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日本姓氏,也不咋好奇疯子是怎么知道的。他会意一笑,接着说,“我对这个古老的苏我氏也没什么了解,不过看样子这些白骨应该都是日本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苏我氏这个家族的人?”我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些森森白骨,心说怎么又和日本人扯上了关系。
疯子摇摇头,然后伸手按了按幺儿爷用刀拨开的两个日文符号,“你家把姓刻在脑壳子上啊?”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然好奇地笑着拍了拍我,“哎?我说小作家,老子早就想问你了,你他妈到底姓啥?别告诉我你姓此。”
我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回路拐来拐去竟突然拐到我这儿来了,“啪”地拍掉了他的爪子,“咋?不行?”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该姓啥。按理说是随我爹的姓,可是户口本上就是这么写的,我家母系一脉由于女人占有绝对比例,因此最开始的时候在姓氏上也是五花八门,后来大部分都入了行,有了开圃口,也就不怎么在乎名字和姓氏的问题——这其实也是这行里的一个老传统,不问名只问开圃口,免得将来牵扯出人命案子连累一大家子人。
我们家里只有不属于这行的行外人才有名字,比如说我。
至于我的名字怎么来的,据我老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姥姥正在康巴藏区的稻城县探青囊,他们队伍休整的地方是个叫彼岸寺的庙宇,后来我姥姥回来取了个谐音和反词就有了我这名字。
一想就扯远了,我“啧”了一声,心说这跟这有个屁关系!白了疯子一眼,问他,“那你说他们为啥把这个姓氏刻在脑袋上?”
疯子摸了摸下巴,说道,“老子估计,这就是一群家奴,来替主子探路的。”
“大哥……现在是新世纪法治社会好不好?还家奴,你怎么不说是宠物呢?”
谁知道他一拍巴掌,说没错,就是宠物,现在宠物的皮毛下面就可以安装电子信息芯片了你不知道吗?疯子还说,这就是一种豢养死士的手段,古时候在东瀛也是有过记载的,只不过近现代以来还掌握这种手段的,不是深门权贵就是神秘氏族。
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动摇了之前的看法,另外也觉得疯子正经起来还是挺给力的,于是就接着听他分析——
“从这些人衣服的腐烂程度来看,他们他妈的起码死了得有二十年以上,而且,”他顿了顿,“骨头架子完好,没有外力击打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应该……”
“自杀?”我打了个寒颤。
“不一定,即使是Kill themselves也会留下痕迹。”他放下那头骨,拍了怕手。我心说都什么时候你还给我整洋文?
疯子最后下了结论,“他们是活活疯死的。”
他这话一出,我脑子里像是打了个雷一样,“腾!”地站起来,盯着那一排鬼气森森的骷髅架子,使劲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是没陷入过幻境,不禁有过而且还他妈不止一次了,所以我知道那种挣扎在痛苦的边缘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的感觉,除非你有极强的心智或者在你幻境里的出现的东西能够激起你本能的求生欲望,否则那才是比任何鬼怪机关都可怕的万劫不复。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因为陷入幻境无法自拔而活活疯死的话,那就说明这附近有什么能够使人意识丧失的危险东西。
想到这儿,我警惕地朝四周看去,之前的那种好奇感荡然无存。
疯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我,刚要说什么,转头的瞬间竟然大叫一声“我操!”
只见那排白骨上面三米高石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只眼睛。